“昨日李献传信回京,与朕立誓,一月内必取回岳州,否则提头来见朕。”
她固然已没有那么相信李献的能力,否则也不会使肖?F前往,但李献于信中再三保证,已有制敌之良策,必不会叫她失望。
若李献果真已得良策,又有肖?F在旁,今年内,未必不能诛尽卞春梁乱党。
一年的时间,也足够阿尚将淮南道料理妥当……在那之后,她便可试图说服阿尚与她一同对付荣王。
卞春梁,李隐……这二者若除,她便可扭转颓势。
女帝眼底之色甚坚,不见半分消沉败落之色。
与女帝议罢各方紧要事务,半个时辰后,马行舟抬手行礼告退。
“天色已晚,春雨仍有寒气,朕令人为马相备轿出宫。”
马行舟再次行礼:“多谢圣上。”
马行舟退出了甘露殿后,一名宫娥捧着药丸来到了龙案边,小声道:“圣人,该服药了……”
圣册帝视线扫去,只见宫娥捧着的药格中,仅有一粒丹药,而近日她每次所服皆是两粒。
察觉到帝王的视线,宫娥将眼睛垂得更低了:“陛下,这已是国师留下的最后一枚丹药了……”
圣册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放下吧。”
“是。”宫娥应声,将丹药放下,缓缓退了下去。
圣册帝静静看着那枚丹药——她的国师,的确离开得太久了。
她也曾数次催问过归期,天镜却始终无归来之意。
这大约是真的离开了。
她一直都知道,天镜所忠于的并非是她,而是身负天命之人。
她多次询问天镜她的帝运是否已经不在,天镜皆答天机不可泄露。
所以她想,天镜只怕早已窥得天机,他根本不是在替她寻找什么“祸星”,而是在为他自己寻找下一个帝星……
偏偏如他此等人,但凡他不愿泄露之事,无论她动用何等手段,他都不会开口。
而他此等人,向来被视作天意的传达者,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往往可以成为一把利剑……这样的剑,她用过,所以深知其威力。
片刻后,圣册帝召来了一名内侍。
着朱袍的内侍长相寻常,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喻增离京后,司宫台的一切事务皆是他在打理。
“国师近日又到了何处?”
内侍恭敬答道:“回陛下,昨日有信传回,国师已行至曲州附近。”
“入了剑南道……”圣册帝似笑非笑道:“距荣王府倒是很近了。”
内侍未接话,只微微躬身,凝神等待帝王接下来的话。
“也罢,国师已年迈,既不愿归京,朕便成全他游历四方的意向。”圣册帝取过那枚朱红色丹药,指间微一用力:“如此,便让护卫国师左右的人都回来吧。”
她话音落,那枚朱红药丸也随之随成了粉渣。
“是,奴稍后便去安排此事。”内侍双手捧着一方锦帕,垂首递了上去。
圣册帝接过之际,内侍低声询问:“陛下,喻常侍的家中人……不知当如何安置?”
“将他们带来司宫台,以候为喻增认尸。”
喻增行事如此谨慎,虽说将荣王府机密透露给家中人的机会不大,但试一试总没坏处。
内侍会意,退了出去。
当晚,便有内侍冒雨来到了喻家。
喻母听得动静连忙迎了上去。
前来的内侍将喻增遇刺身亡的消息告知。
喻母闻言面上血色一瞬间褪尽,张了张口,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老夫人且节哀。”年轻的内侍道:“眼下还得有劳老夫人和喻二老爷随咱家去一趟司宫台,喻公尸身不全,之后还需二位来认一认。”
喻母红着眼圈,有些呆呆地点头,旋即又摇头:“可是老二他不在家中……孩子病了,请了几个郎中都不见好,他今日下值后,就带着媳妇孩子去了大云寺上香祈福……”
“不巧下了雨,便叫人回来传话,说是在寺中歇一晚,明日再回来!”
说着,喻母的眼泪再控制不住,又有些手足无措:“出了这样大的事……我去找他回来!”
她要往外走时,被两名上前的内侍拦住了去路。
“雨天路滑,出城不便,就不劳老夫人亲自前去了。”为首的内侍道:“咱家让人去接二老爷回城便是。”
“也好,也好……”喻母擦着眼泪,已泣不成声。
“那便先请老夫人随我等入宫吧。”
喻母看起来伤心得厉害了,衣裳也顾不得换,便随着内侍急忙忙地走了。
内侍离开之际,另留下了十余名内侍以保护之名,守住了喻家所有出入之地。
喻母身边的婆子,慌张无比地寻来了喻广的院子里。
喻广一家三口根本没有出城上香。
婆子满脸急色,将事情说明。
“兄长出事了?!”喻广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阿娘又为什么独自入宫?
“二老爷,你们快快随我离开……咱们得逃了!那些人很快会发现不对的!”
喻广满心惊惑,为什么要逃?事发突然,这不明不白的,不说清楚他是不会走的!
见他一脸死犟的烦人模样,婆子干脆不再看他,一把拉起妇人:“娘子,快!”
“好……”妇人疾步去隔壁房间喊孩子,匆匆道:“边走边说!”
很快房中只剩下喻广一人,他呆了片刻,赶忙也拔腿跑了出去。
婆子带着喻广一家,冒雨摸黑来到了喻增的酒窖中。
这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喻母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它的存在。
喻增离京前,曾与她有过一次密谈,就在这酒窖之中。
此刻,喻母坐在入宫的马车中,脑中全都是那晚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