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更是坐卧不安,每日即便乘坐于船中,亦妆容仔细,唯怕三公子忽然出现……谁曾想呢,进京的前一夜落了大雪,小姐倚在舱中一觉打盹,忽做了个梦,醒来便决意要退婚了。奴妇字句是实话,老夫人若不信,可去问行船护送的曹伯二人。我们鸽姐儿对三公子多曾倾心,绝非那般花哨之人!” 这种盯视乃罗鸿烁千锤百炼的战术,倘若是假的,奶娘只怕说着说着便前言不搭后语了。 沈嬷也不是个糊涂的,怎能坦白,小姐说嫁入谢府过得不幸福这等话?心里暗忖,总算没被老夫人套话。 沈嬷就含蓄道:“小姐未明述,只提到了门第悬殊……这般一说,奴妇却想起来一桩事儿来。小姐是个软和脾气,从前很喜欢金鱼,有一次给买回了一缸,不慎死了几只,她便决意不再养了,送给家奴,弃无留恋。之后偶然问她才知道,原是喜欢得紧,只怕养得不好,徒添伤心,便干脆拒养起来。兴许是觉着谢府崇望,三公子矜贵俊雅,心中忐忑,便临到跟前退怯了。” 为着避免受挫,而决意冷漠…… 沈嬷往门缝瞥了一瞥,未作多想,收回眼神。自己说着,也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况且瞧着颇讨喜,今后既唤敬彦为“三哥”,那便认作义妹也成。 先且利用一段时日。 被这番话提起来,也想到了那一沓手帕……便是不论如何,要送就先送吧。 茗羡院里,二夫人祁氏才刚从前院库房回来,累得腰酸腿疼的。 过几天就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宴了,摆席用的红木大桌今日刚运到库房。说来谢府刚丁忧三年结束,这些喜庆的颜色都得重新张罗。那一张张桌子椅子的运进来,都要统算数目,伙计算完,管事点查,完了还须家主再亲自复点一遍。 奈何谢府内宅人少,大房虽有个妾室乔氏,却不懂算账。汤氏就把跑腿记账的事儿都交给祁氏了。 人也是的,贪心不足。许多人家后宅,妯娌之间抢着掌中馈,互相斗得鸡飞狗跳。而自己呢,拱手让了不抢不闹,那汤氏还不乐意了。 祁氏靠在软椅上,喝了口蜂蜜甘泉汁,听耳边绿椒禀报着。昨晚在院门里,看见三公子被魏小姐浴过的汤水,溅到衣裳溅到脸了。公子竟未动怒,还嘱咐下奴不许把事儿透露出去,须得将魏小姐当主子看待。 一则,她这儿子清修寡洁,不沾女色,从前给派去陪侍的女子,但凡碰过的床褥全都给扔了。如今一件袍服却舍不得掷下? 又听绿椒说,在褚府里,褚家老夫人、大夫人对魏小姐好不喜欢,还要认作干女儿。 瞧那娇坠的胸襟,纤盈的细腰曲线,怕也是个能生养的。娶回来两全其美,粉嫩囡囡、俊俏小崽不愁,一步到位。 “……对了,给找个大夫过去瞧瞧。也未必寒凉了才呕吐,还须得是个不水性杨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