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玅观不答话，唐笙细思片刻，低低道：ldquo戴冠的话，发可以再延一延，更何况病中是没有那样足的气血的，发丝都显干枯了helliphelliprdquoldquo是么。rdquo思绪放空的秦玅观呢喃，ldquo那便戴冠罢。rdquo唐笙蹙眉，脱口道：ldquo你是不是准备明日接见朝臣？rdquo秦玅观回神，又不说话了mdashmdash唐笙被她外放历练太久，已将她会的学了个七七八八，竟也会顺着套话了。ldquo你这般怎么理政？rdquo唐笙有些急，语调快了好些，ldquo又去看折子，给自己累倒了，在榻上躺个半月？rdquoldquo阿笙。rdquo秦玅观埋首在她的颈间，瓮声瓮气道，ldquo这几日你夜里起身，我都知晓。rdquo简短一句话，唐笙便被她掐住了七寸，喉头哽得说不出话了。ldquo辽东和蕃西到底怎样。rdquo秦玅观轻叹息，缓缓道，ldquo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大致。rdquo她贴着唐笙的面颊，涩涩道：ldquo带我去瞧瞧罢helliphelliprdquo唐笙鼻尖一酸，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早该知道的，秦玅观那样聪慧，怎会猜不到她病得这些日子外边会是怎样的情形。ldquo我斗胆，遵照您给我讲过的法子处置，您昏迷时假传了圣命。rdquo唐笙怕池壁凉到她，特意展臂将她托远些，ldquo还望您不要怪罪。rdquo秦玅观的话点醒了唐笙，她的妻其实是忖度天下大事的帝王，她不自觉地用起了敬称，心头的难过又多蒙了一层。ldquo虽未走我给你择的那条路，但你做得足够了。rdquo秦玅观滑动指尖，示意唐笙带她起身，ldquo就是有些傻。rdquo话是这样讲，秦玅观清醒时也曾换位思考，她若是唐笙会如何破局mdashmdash要她像既定计划那样守住辽东等候机遇，秦玅观自己也做不到。谁忍心将心爱的人丢在病榻上自生自灭，又有谁能平静地面对心爱之人的灵柩？秦玅观从前觉得自己能做到这般，可真正遇上了，大概也会做出和唐笙相同的选择。肩上披上了长巾，她垂眸，看到唐笙的发顶。这个执拗的傻子正替她擦拭身体，那样虔诚，那样小心，生怕这柔和的帕子能蹭伤她似的。秦玅观垂着的腕子微动，指尖点在了她的下颌上。唐笙会意，像从前那般随着她柔弱的指尖抬首，仿佛被她托起了下巴。ldquo傻不傻？rdquo唐笙低喃：ldquo你傻不傻？rdquo猜谜般的对话，只有她们能听懂。秦玅观问她：孤注一掷，赌上性命来做一件事，傻不傻？她若是没有及时醒来，唐笙恐怕已经被定为谋逆死在了攻城路上。唐笙则问她：事事为她计，自己却决心孤独地死在病榻上，傻不傻？答案已经给过了，唐笙帮她换好衣裳，裹上厚重的裘衣。ldquo带我瞧瞧helliphelliprdquo秦玅观说话极慢，中间总要休息片刻，ldquo我没你想得那样脆弱。rdquo唐笙的掌心没入她的发丝间，带着她抵上自己的肩头，休息了片刻，抱起了她。这样有力量的怀抱，压得秦玅观轻喘息，不由自主地抵近她。ldquo累？rdquoldquo方才歇过了，不累了。rdquo唐笙摇头，ldquo我怎样都抱不够的。rdquo未曾经历过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晓唐笙心中的珍视mdashmdash这世上没了秦玅观，她唐笙，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抱着秦玅观来到阔别已久的书案前，唐笙在她的指示下挑开博古架最顶端的舆图，展开大齐疆域图。病弱的帝王坐于书案，侧身倚靠她，唐笙圈住她，好让她坐得更轻松些。ldquo蕃西平州、顺州、康城已失，丹帐六部出兵十万，已逼近凉州。rdquoldquo辽东还能支撑，但下一季钱粮已经不够了。秋日去，冬日来，这日子只会更难过。rdquo说时，唐笙又轻声哽咽起来。秦玅观依偎着她，一枚一枚收紧牵着的指节。ldquo无碍，信朕。rdquo唐笙反扣住泛着凉意的指节，不忍回眸。ldquo我不是怕helliphelliprdquoldquo我只是觉得，你又要吃很多苦了。rdquo她牵着秦玅观的掌心落在自己心口，转身拥住她。第142章方六娘拾起落地的马鞭, 拍拍灰尘：ldquo还有哪些人，你最好吐干净了。rdquoldquo半遮半掩，后果如何, 你们吏部的没少和刑部打过交道，应当知晓。rdquo她卷鞭时瞥了眼双腿打颤的沈绍文, 吓得他哆嗦得更厉害了。ldquo我说, 我都说！我要活命！我要活命！rdquo沈绍文哭号，ldquo崇宁三年的内乱，沈崇年勾结的瓦格人，他早就通敌了，杨澍也是, 他们串通好了！rdquoldquo城中细作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近万人？rdquoldquo多是土匪和流民，瓦格人占少数，许了好处后才跟来，有些人不知道跟来到底要做什么, 跑了不少！rdquo方六娘听罢，冷笑了声：ldquo他不会还以为自个在利用瓦格人罢？是非不分, 引狼入室, 就这样还指望能篡夺大位？rdquoldquo是啊，是啊，他就是个畜牲！rdquo沈绍文瞪大了眼睛，辱骂起他的养父, ldquo瓦格人怎能那样糊弄，还不是引狼入室, 他就是个不分是非的畜牲！先帝爷将他召回重用，他心里想得竟是那些, 还胁迫我为他做事，我实在是无奈啊！rdquo这个时候了，沈绍文还忙着将自己摘干净，要紧的话一句没答上。方六娘的耐心渐渐耗尽，抱臂冷眼望着他。ldquo名单呢，你吐出来便不用刑，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我可呈奏陛下，免你一死。rdquo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沈绍文眼中迸发出了无限光亮：ldquo老头精明得很，消息不互通，我只知吏部的，我给您报出来，求您饶我一命！rdquo方六娘冷淡道：ldquo饶你一命。rdquo熟悉的，不熟悉的，官位大的，职权小的，沈绍文一连吐出三个人。方六娘录下名姓，忽然想起什么，低低道：ldquo沈太傅呢。rdquo沈绍文嘴唇颤动，被捆扎得笔直的手臂绷直，用力抓紧了木马两端，激愤道：ldquo她能是什么好人，你们竟没怀疑过她？rdquo*ldquo陛下用人不疑本是好事，可沈家余孽死有余辜，不值仁君宽恕。rdquoldquo是啊，沈长卿能有今日之成就，完全是仰仗沈家之力，这样的人，不值得陛下宽恕。rdquo眼见着附和声渐多，立在秦玅观身侧的唐笙听不下去了。薄幕之中，身量高挑的女官直起身，扫过丹墀下的朝臣：ldquo沈崇年谋反时，沈太傅尚在辽东，若是她真的合谋叛乱，辽东为何不策应？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rdquoldquo你们讲人谋反需得给出实证，不给实证，谁知你们是不是借题发挥，行党同伐异那套？rdquo如今唐笙握着禁军兵权，又在辽东深得民心，作为平叛功臣，深受皇帝信赖。她一张嘴丹墀下的人便静了下去，不敢多说一句。手握通敌谋反的实证，无论何人忤逆皇帝，皆有同党之嫌。他们要求严惩沈家人不过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嫌疑。这种情形下，无人敢忤逆皇帝的意思。唐笙作为秦玅观的近臣，代表的是秦玅观的意志，没人想触她的霉头。听了半晌，一身病气的秦玅观神色恹恹地翻过沈绍文的供词，下意识轻捻食指和拇指，却没触碰到白玉念珠，心里更烦躁了。ldquo这些个人，都先革职彻查。rdquo她语调很轻，ldquo官缺依着这个名单填上，不必过吏部了。rdquo她没提任何关于沈长卿的事，垂着脑袋的朝臣们交换了眼神，心中有了底。ldquo朕乏了，今日就到这。rdquo秦玅观的面颊触碰到唐笙的袍角，身旁人当即挪近了些，好让她靠得舒服些。秦玅观在脚步声中阖上眼，鼻息发沉。ldquo我抱您去歇着？rdquo唐笙矮身，单膝跪于御坐前，将秦玅观的下巴挪到自己的肩头。ldquo三娘、六娘放了刑部的缺，四娘吏部，五娘都察院，十八奔兵部。rdquo秦玅观尾音拉得又长又轻，像是在征询唐笙的意见，ldquo余下的还欠历练，不敢随意放缺helliphellip仍是缺人，缺好些人。rdquo唐笙勤王时已屠了一批总和秦玅观作对的老头，如今她又借着沈崇年谋反的风口清洗了一大批朝臣。政权和兵权尽握手中，十八女卫充了不少缺口，可还是缺了好些位置无人填补。秦玅观想拔擢可靠的有能力的填上，奈何手中有能力且可以信赖的人实在太少了。重新拔擢，重新培养也需一个周期，贸然将不懂章程，不知办事门路的人提到一个陌生的位置，多数情形下都是坐不稳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