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30日, 《流星》的初舞台公演在万众瞩目的国馆开幕。
年关将至,隆冬的气温降至零下,但前来现场观看演出的观众们络绎不绝, 从入场通道口蜿蜒出长长队伍。
场内的气氛热烈, 荧光棒与各种应援物蔓延成星星点点的一片光海。
“好多人啊。”
苏冶在后台看着转播,不知道第几次紧张地感慨了一句。
出场顺序以抽签来决定,不知道是命运还是巧合,苏冶抽中了大轴的最后一组,压力倍增。
通常来说,公演项目最吃香的要属前半场至中场的节目,而第一组和最后一组往往会因为观众情绪上的收放,不太容易拿到过于惊艳的印象。
半场嘉宾已经陆续登台表演完毕, 舞美让人目不暇接。
苏冶想起和舞美组开会的时候,他只给出了一个“太阳”的关键词,不仅更加紧张起来。
但席玙告诉苏冶,他已经和舞美组沟通过,让苏冶不要担心。
苏冶不清楚舞台最终呈现的效果会是什么样,忍不住胡思乱想。
“水水,放松。”
席玙伸手,拍了下苏冶后腰。
苏冶看见席玙恣意但从容的笑脸,心下稍安。
他的视线游移在席玙的服装上。
贴身但版型优越的哑光皮质机车外套, 张扬的材质恰到好处地与席玙的个人风格相呼应,内里是一件黑白薄纱的晕染内搭,隐约能看到肌肉线条,非常性感。
席玙的发型抓得很精致, 发梢做了银白色的挑染处理, 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带着强烈荷尔蒙吸引力的阴郁俊美被成千百倍地带了出来。
苏冶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些发懵,后知后觉地心跳加快。
席玙真的很英俊,很狂气。
“嗯...”苏冶转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但心里的紧张并没有减少多少。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正式站在舞台上了,oril的记忆已经成为过去时,算起来,这是他五年以来第一次正式登台。
“我在你身边呢。”
席玙贴着苏冶的后背,下巴搁在苏冶的肩上,悄悄私语。
苏冶的心跳又“咚”地撞了一下。
第一次正式登台,但席玙在他身边。
“而且水水这么漂亮,一出场,大家尖叫都来不及。”
席玙的手不太老实地抚上苏冶的腰,隔着一层网纱材质的内搭,轻轻揉着苏冶薄而紧实的腰线。
苏冶躲了一下,没躲开,席玙炙热干燥的手掌贴着,源源不断地将热度传送至他的内心。
他微微转头,抬眼,眼神从垂搭下来的睫毛自下往上看着席玙。
席玙无声看着。
苏冶现在真的很像雪天里的神明。
造型师将苏冶微长的短发做成渐变画染,由深黑逐渐过渡到银白,发梢的尖端是纯白,落着一点特意粘上去的细小亮片,折射出纯净明亮的光线。
刘海柔软地垂在眼前,加重了苏冶那份纤细且柔和的美。
像阳光下的细雪,闪闪发亮。
睫毛也刷成银白色,为了呼应主题,同样在苏冶的睫尖上细碎点了些闪粉。
苏冶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造型,不太习惯,看着席玙的时候眼睛也在止不住地眨动着,反而让他眼睫更加熠熠生辉。
苏冶的眼睛本就柔潋且漂亮,在这一整套妆容下,视线流转时,睫毛像蒙了层晶莹的雪,又像是被什么打湿,微微颤动。
席玙的嘴也和手一样不老实起来,桃花眼微眯,“哥哥,你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欢你。”
苏冶因为席玙的抚摸,嗓子眼里发出一点躲闪不及的轻哼声,带着一点笑意。
“黏黏糊糊。”
“嗯。”席玙自背后环住苏冶,“我要黏在哥哥身上。”
苏冶的服装和席玙的颜色完全相反,纯白的高领短外套,腰部只有一层轻薄的黑色网眼内搭,让细腻的皮肤显得更加雪白。
在席玙的建议下,造型师又给苏冶加了一条纯黑的金属腰链,从肩颈开始,随性松散地绕在苏冶整个上半身上。
克制收敛,但又阻止不了那份性感从内里涌出。
他们两人,一黑一白。
席玙发梢的银白挑染,仿佛是沾染了白雪一般的苏冶的气息。
而苏冶身上的黑金装饰,又像是席玙留下来的种种私人痕迹。
舞台上,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
“让我们有请唱乐组的苏冶与席玙!”
他们的选曲最终定为一首日文歌,是那边国民度极高的天后级别歌手的作品。
席玙和苏冶的登场站位在舞台的两边,两个人已经分开,苏冶望着遥远阴影中的另一方,不断地深呼吸着。
好黑,没有灯光,他看不见席玙的身影,就像深夜没有任何光源的日内瓦湖。
苏冶的手指因为紧张而蜷缩,但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己身上的腰链。
黑色金属冰凉,像席玙耳骨上佩戴着的那两枚素钉,很快被苏冶的体温蕴得温热,甚至隐隐发烫,贴着苏冶的腰。
就仿佛席玙正在贴着他,轻声细语。
[水水,记得,我在你身边。]
舞台上的灯光悉数暗下。
苏冶迈出脚步,在鞋底踩在地面上时,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精准地走向场内偏右侧的那架纯白角钢。
一片漆黑,但这次,苏冶一贯迷糊的方向感意外地敏锐而准确。
定点的聚光灯亮起,透下一束冷白色的光芒,在空茫且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将苏冶笼罩在其中。
光线恍若冰凉的月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雪花,但那些雪花闪闪发光,不断地坠落在苏冶身上。
全场陷入一片寂静,静静地等待着那束光芒下的人。
一声呼吸慢慢响起,转到尾音时轻轻打颤,但很快稳定下来。
缥缈温柔的歌声传出,伴随着独奏的钢琴一起。
[每当受伤的时候]
[我会一个人静静地自省]
苏冶安静地坐在钢琴前,头部微垂,五指动作流畅。
那些逼真的雪花不断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眼睫,脖颈,指尖。
冰凉,化成细小的水雾,温度随着呼吸涌入肺部,像极了他刚回国时,站在机场上无孔不入的冷空气。
太过冰冷,甚至让苏冶有些恍惚。
开场的两句之后,纯净的钢琴声忽然止住,那一束冷冷的白光也倏地灭了下去,舞台上再次陷入一片空茫漆黑。
苏冶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仿佛无声无息地溶进了这片黑夜。
观众席上,不少人的心揪了起来。
他们知道这应该只是舞美设计的一环,但纯白漂亮的苏冶消失的那一刹那,仍然止不住地让人呼吸发颤。
灯光灭掉的那一刹那,苏冶仿佛陷入了失明状态。
黑白琴键全部消失不见,苏冶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他能感受到自己在动,可视线仍旧一片漆黑,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见。
他好像消失了,不仅消失于他人的眼中,也消失于自己的视野。
苏冶知道这只是舞台,但却忍不住生出恐慌。
视野变黑,视觉消失,很像哮喘发作而不得解救时的状态。
忽然,观众席上闪出一点,小小的,但很明亮。
有一位观众将应援棒调成白色,举了起来,用力挥舞。
“苏冶!”
一石激起千层浪,漆黑的观众席内,忽然亮起一根又一根的纯白光束,连绵成一片明亮夺目的银白光海。
“小苏哥哥!”
“冶,别怕,我们替你举着灯!”
“苏冶,欢迎你回来!”
这片银白色的光挤进苏冶的视野,让他重新找回了被篡夺而去的视觉。
然后,歌声再度响起。
这次不是他的歌声,而是席玙微哑又独特的声音。
另一侧,一束浅金色的光倏地投下,恍若灿烂阳光。
席玙坐在光芒中央,抱着吉他,垂着眼,低声吟唱。
[你总是想得太多]
[所以一直在和不安斗争]
席玙起身,脚步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向黑暗中的苏冶走来。
那些热烈,颜色温暖的浅金光芒一直追随着席玙的脚步。
苏冶在黑暗中睁着眼,看到那束光芒离他越来越近,照亮他的鞋尖,他匿于漆黑的五指,然后终于跃上他微微颤动的纯白眼睫。
席玙找到了他,向蜷缩在黑暗中的他走来。
苏冶的身影再度脱于黑暗,一寸寸地现于光芒之下,白得耀眼,美得清澈而纯净夺目。
那束热烈的光笼罩住他们两人。
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欢呼声,冷白与浅金的应援棒挥舞在一起,变成壮阔、震撼人心的场面。
席玙在阳光下,对着苏冶微笑。
半空中漂浮着的雪化开,化作更轻柔温和的水雾,慢慢落在两个人的身上,让他们发梢上那些亮晶晶的细碎之物无比闪耀。
他们像是再度从光中诞生出的两个人,互为彼此,密不可分。
苏冶也露出一个温柔无比的笑容。
那双柔潋的眼睛也闪闪发光,不仅是因为眼睫上的妆容,也是因为琥珀色眼珠上的那层水雾。
雪掉进了苏冶的眼睛里,让苏冶的双眼不可抑制地发烫。
缥缈的嗓音和微哑的声线完美融合在一起。
[朋友的担心]
[成长的创伤]
[仅仅是我们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注释而已]
“天呐!”
观众席上爆出一声惊呼,一位女生捂着嘴巴,看着面前舞台上的变化。
席玙上方那束太阳般的光线忽然无限蔓延放大,几乎笼罩了黑暗中的半个舞台,将他身后的所有事物悉数笼罩在澄金的阳光下。
在右侧的阳光蔓延到极致的时候,左侧忽然爆发出一大股缥缈晶莹的雪,细小,但义无反顾地奔向澄金的阳光,融入进热烈温暖的太阳。
阳光与白雪交织在一起,空中飘荡着无数晶莹夺目的细小粒子,纷扬散开。
美轮美奂,视觉效果无比震撼。
后台边上注视着舞台的苏岚忽然喃喃自语,“是晴雪......”
五年前,苏冶离开南市的那一天,哮喘发作,呼吸不得,泪水流淌了满脸,那天就是这样的天气。
雪和阳光交织在一起,极度矛盾,但却无比相得益彰。
舞台上的苏冶弹着琴,透过因浅浅的泪水而模糊的视野,凝视着那些不断降落在他指尖上的细小之物。
那些雪没有在阳光中彻底消融,反而因为阳光而迸发出无限绚烂的光芒。
纯白的本质,却因为太阳而透出不一样的虹光。
而那些阳光,也因为雪的存在,在张扬热烈之上多添了一层不一样的光芒。
雪与太阳之下,苏冶与席玙一起奏响乐声。
[漫长冷冬结束的一瞬间]
[我想用笑容来迎接彼此]
苏冶微笑着,凝视着同样在钢琴旁注视着自己的席玙。
两人的双唇一张一合,唱出同样的语句。
[悲伤的话已经说过太多]
[请让我说句“我喜欢你”吧!]
[can we paly a love song?]
零点的钟声敲响,大轴曲目已经接近尾声。
无数人手机上的时间同时跳动。
12月31日,am0:01。
苏冶停下弹奏的双手,听见身后陷入寂静的空旷舞台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对上席玙的眼,深邃俊美,只装着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