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席玙, 我好冷...”
苏冶望着席玙的那张脸,不自觉喃喃出声。
其实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因为席玙紧紧抱住了他。但苏冶仍然忍不住手脚都蜷缩起, 慢慢地往席玙的怀里蹭。
“好冷.....”
门后的那个男人是谁?一直望着他, 看着他喘不过气,满地打滚,但却站在门边握着那把刀一动不动,甚至再一次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水水,别看那边,看我。”
席玙伸出手,拨开苏冶凌乱的头发,苏冶很听话地转过视线, 再次看着近在咫尺的席玙的脸。
“你头发乱了。”
苏冶很小声地出声,想抬手像席玙一样去整理他的头发。但全身无力,他的指尖只是轻微动了动,抬不起来。
“水水,还冷吗?”
席玙好像没有发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只是再次轻言细语地低头询问苏冶,鼻尖几乎碰到了苏冶的鼻梁。
“嗯,冷。”
苏冶蹭了蹭席玙的胸口,“你抱紧我, 好不好,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席玙眼里那种怒意和慌乱交织的情绪终于淡却了一些,依苏冶所言, 紧紧抱住了他。
还好, 还好苏冶没事。
席玙的一颗心仍然激烈跳动着。
席袅没在电话里说出那句警示般的话前, 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后背隐隐冒出冷汗。
苏冶整个人像幼童一样,贴着席玙的怀抱,似乎是还觉得不够似的,手、脚,都往席玙的怀里蹭,脸抵在席玙套着的羽绒服里。
暖融融的,是席玙的体温,一阵一阵地传到苏冶的身上。
“席玙,别害怕,我没事。”
席玙一直低着头,肩膀小幅度地发颤,因为极度后怕所致。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没能出声,无法回答苏冶的这句话。
怎么可能没事呢?
他看着蜗牛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苏冶,再次望向已经垮了大半截,半个房间暴露于半空中,水泥钢筋高悬的这间洗手间。
如果他没能及时找到苏冶,如果那个带苏冶来的人下了死手......
席玙不敢想象,也不想去想这些最糟糕的可能性。但他的大脑无法控制着去联想到那些让人呼吸不上来的画面。
苏冶应该很害怕,虽然说着没事,但是五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而且刚才已经濒临窒息的状态。
但身为受害者的苏冶却还记挂着他的情绪,小声地安抚着他。
最需要安抚的明明是苏冶自己才对。
“水水,你不要总说自己没事。”
席玙的嗓音有点发飘。
慢慢地往席玙怀里蹭的苏冶听见这句后停顿了一下,抬起脸。
那张漂亮的脸变得很苍白,因为窒息的原因,眼白泛上许多血丝,嘴唇被寒风吹得干燥皲裂,因为吸入了雾剂的缘故,呼吸才畅快了一些。
“我知道。”
苏冶的声音变得更小了。
“我是在向你撒娇,我想让你抱紧我。”
苏冶的头又埋进席玙的怀里,“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席玙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狂乱跳动的心。
“哥,救护车来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女声,苏冶整个人打了个颤,害怕似地抓紧席玙,没有抬头。
“水水,没事,是你的助理。”
席玙一下又一下地揉着苏冶的手背,苏冶白净清瘦的手背上浮起青筋,指骨因为过于用力而凸起,但看着仍旧脆弱不堪。
苏冶听了席玙的话,再次抬起头来,望向门边,呼吸不受控制地发紧。
长发披散的女人瘫倒在门边,捂着手臂上的伤大声呼喊着他。
[小冶!]
苏冶的瞳孔颤动着。
“苏冶哥!”
女人的身影开始扭曲变化,长发变成捆起的马尾,身高也变矮了些,穿着一身剧组的棉大衣,手里捏着电话。
沈萌满脸都是吹干的泪痕,镇定了许多,“哥,没事了!我们找到你了!”
苏冶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想露出个微笑让沈萌放心。但脸颊上抽动的肌肉不受他控制,他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沈萌望着缩在席玙怀里,转过头来的苏冶,擦干的眼睛又忍不住湿了起来。
苏冶哥总是这样。
不管是在试镜现场发生冲突,还是在社交媒体上被人攻击,总是会先对身旁的人露出个笑容,告诉他们没关系。
沈萌狠狠擦了下眼睛。
好希望苏冶哥别再笑了,害怕就害怕,难过就难过,先把自己的情绪摆在第一位,然后再考虑其他人。
真的不想看到他这种分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小杨从后面跑上来,在门口急刹车,望见里面的场景时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手脚发冷。
这间危房太吓人了,在席玙和苏冶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是悬空着的,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没命。
小杨紧着一颗心,“席哥,咱们小心点抱苏老师出来,救护车就在楼下了。”
小杨胆子小,觉得再看一眼就要昏厥过去了。
刚才接到席袅的电话,席袅没有对小杨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但很明确地告诉小杨,苏冶很有可能有危险。
小杨一开始还没懂,以为席袅说的是苏冶身体上的问题,听见席袅冷静但恐怖的语气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岂止是危险,苏冶恐怕差点命都没了!
小杨早就把沈萌和苏冶看成一家艺人了,心里也是后怕的不行,去叫救护车的同时按照席玙的吩咐,迅速和孔文彦通了气,把整个拍摄场地封锁了起来。
孔文彦非常严格,最注重拍摄安全问题,知道出事了之后大怒不已,立刻开始排查起相关人员。
小杨心里清楚,恐怕查出来了也没什么用,背后下手的另有其人。
唉,这都什么事,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惊心动魄的。
小杨和沈萌让开,给抱着苏冶的席玙让出一条路。
“哥,用不用搭把手?”
席玙打横抱着苏冶,苏冶的头又埋进了席玙的怀里。
席玙压着心里的情绪,“不用,好好配合孔导那边,查出是谁后马上向我报告。”
小杨没再说话,也没敢再出声。
席玙现在身上的气压太恐怖了,是小杨过去五年,哪怕席玙情绪最糟糕的时候也没见过的模样。
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急救人员训练有素,抬着担架将苏冶带到救护车上,沈萌没有上车,看着席玙钻进救护车的背影,身上的冷汗仍旧狂流不止。
“杨哥,我们开车跟过去吧,我顺便跟我们岚姐说一声。”
小杨点头,“我已经通知安保了,会二十四小时守在苏老师身边。”
沈萌打了个颤,“安保?”
时间紧,小杨没有解释太多,“席哥吩咐的,苏老师是被人盯上了。”
沈萌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说不出话来,点点头跟小杨上了车。
救护车上,席玙一直握着苏冶的手,看着急救人员为苏冶打了镇定剂,上了吊瓶,始终没有松开。
苏冶也一样,一直抓着席玙的手,仿佛在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到了医院,席袅那边早就提前打好了招呼,苏冶被安置进顶楼的单人加护病房,是席玙住过的那间。
苏冶打了镇定剂,意识有些模糊,躺在床上发觉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
“崽崽...”
“嗯?”席玙下意识抬头。
苏冶望着床头柜上那枚镜子,“这是崽崽住过的那间病房,是不是?”
席玙沉默半晌,“对,是那间。”
他俯身,低着头将苏冶身上的被子往上抻了抻,“还冷吗,有没有好点?”
苏冶没有回答他的话,盖在被子下的那只手忽然伸出,手背上扎着留置针,抓住了席玙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席玙垂着头,身体晃了一下。
片刻,苏冶轻声道:“对不起。”
席玙终于抬头,露出一个笑,“水水,你别道歉,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苏冶摇摇头,“如果我再谨慎一点,没有直接跟着那个人走的话——”
席玙把苏冶的手拿下,塞进被子里,然后坐在床边,盯着被子上的花纹,隔着被子轻轻按着苏冶的手。
“水水,你不要总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错的是那些要害你的人。只要他们有害人之心,就算你再谨慎,也只能防不胜防。”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出这种事不是我的错,是那些人的错。”
苏冶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
“我不是因为他们道歉,是因为你。”
席玙再度抬头,撞见苏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笑着,却又满含歉意。
“本来说好了,拍完戏就去找你,我还给你留了很多糖呢。”
苏冶视线挪到席玙随手放在沙发上的那件大衣,“荔枝味的,不是很甜,我感觉你应该吃得下。”
席玙的喉咙滑动了一下。
苏冶的声音又轻了下去,“本来想看你高兴的样子,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这么紧张,都是因为我。”
席玙很慢很慢地吐出一口气。
身体里那些压抑住的情绪,似乎都随着这口松开的气一起,成千百倍的反扑回来,把席玙的脊背压得躬起。
后怕和焦心的情绪一层层涌现,让席玙垂在脸边的发梢微颤。
席玙松开按着被子的手,伸进温暖的被子下,摩挲到苏冶的指尖,颤抖地握在手心里。
“水水,我吓坏了,我真的吓疯了......”
席玙躬着身子坐着,头低到不能再低,额头轻轻贴着苏冶的右肩。
“听到你人不在的时候,我真的...”
在别人眼里,席玙的气压虽然变得很恐怖,但还勉强算得上冷静,甚至会指挥剧组的人分区寻找。
只有席玙自己知道,他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徘徊。
有他和孔导的指挥,搜救没有耽搁很久,也就不到十分钟就找到了苏冶。但那短短的十分钟,席玙想了很多很多。
万一苏冶出事了怎么办。
万一苏冶不在他身边了怎么办。
都是他的错,是他想着什么克服心理障碍的狗屁,诱哄着苏冶接下这个剧本,否则苏冶根本就不用来这个地方。
“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万一......”
席玙不想再说下去,哪怕只是个假设的可能,他仍旧抗拒将其说出口。
“如果你真的...还不如干脆不要回到我身边,哪怕联系不上你,见不到你...哪怕再也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但起码你会是安全的。”
席玙的头彻底靠在了苏冶肩膀上,整个人躬起的后背微微颤抖,是从来没有过的柔软的样子。
他不敢去看苏冶的脸,害怕看到苏冶因病痛而疲惫的模样。
苏冶肩膀处的病号服被压出许多细小的皱褶。
以前的苏冶从来没见过席玙这样脆弱、不堪一击的模样。
“不行啊。”
席玙听见苏冶的声音,很温柔,像轻飘飘的羽毛。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会回来的。”
苏冶动了动,探出手来,手指去碰席玙的耳骨,摩挲着。
“哪怕有危险,哪怕会不安全,我也会回来找你,回到你身边。”
“席玙,这是我的真心。”
苏冶一口气说完,温柔的语气又慢慢变成夹杂愧疚的声音。
“你不要难过啦,都是我——”
“水水,真的不是你的错。”
额头抵着苏冶肩头的席玙忽然抬起脸,往前挪了挪,亲吻苏冶的额头,唇角落在包扎好的绷带旁。
“我爱你,所以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我的心,这是无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