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冶你先随便坐着,摄像调整一下参数。”
苏冶点头,坐在太师椅上。
椅背上一块浅黛色的薄纱立刻随着苏冶的动作垂落下来,刚好搭在苏冶半边肩上。
苏冶准备牵回去,季茹一看,眼睛亮了起来。
“就这样,小冶不用管,麻烦造型老师和道具老师按这个感觉再整理一下。”
苏冶接过道具师递过来的烟杆,造型师在旁边忙上忙下,又拨乱几块薄纱,做成自然垂落的样子。
月洞门后的半空中也有吊着不少轻柔垂落的绸缎与薄纱,柔软弯曲垂挂着,在鼓风机下微微摇晃。
两位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
季茹戴上眼睛,亲自上场给苏冶讲了下想要的效果。
“宋承芷这个角色呢,我想突出一个颓废美的感觉,要又慵懒又勾人,尽量不要收着,全部打开,不用太拘谨。”
“好。”苏冶点点头,其实有点捉摸不出“勾人”这个要怎么来表达。
懒他懂,慵也可以靠凸,但这个勾人...
苏冶心里有些苦恼,又立刻给自己打起气来。
既然决定要进组了,就要努力跟上季茹的标准。
苏冶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他是宋承芷,疯狂又阴晴不定的一国国君。
如果要用动物来形容宋承芷,苏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蛇。
无声游走,在暗处也泛起一层冷暗光泽的美丽毒蛇。
苏冶睁开眼。
席玙在季茹旁边安静地看着。
苏冶换了个姿势,腰部放软,松散斜倚在太师椅中,脸部微扬,给出一个偏四分之三的角度,侧脸线条流畅又漂亮。
那双柔潋的狐狸眼呈半俯视的角度,眼睫挡去一点眸光,显得幽深莫测,无法看透至眼底。
顶光恰到好处地流淌在苏冶细密的睫毛上,边缘点落浅浅光泽,投下一小片阴影,加深了那份幽暗的美。
“不错,男团出身表现力还是很专业的。”季茹低声夸了一句。
苏冶捏着烟杆的那只手没有像众人所想的那样靠近唇边,而是垂搭在扶手边,手心向上,袖口滑落一截,露出雪白手腕,烟杆被一根食指轻扶着,懒懒悬在半空中。
席玙坐在折叠椅上,上半身微倾,双眼微眯了一下。
旁边季茹瞧见了,“怎么了,小玙有什么看法?”
席玙缓缓思考着,漫应一句,“太规矩了。”
没能展现出苏冶一半的美丽。
季茹怔了下,也盯着监视器琢磨着。
太规矩了?
她瞅了会儿,是看出点不对,处女座心理发作,季茹立刻转头征询席玙的意见。
“总感觉差点什么意思,是布景太循规蹈矩了吗?”
席玙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张力不够。”
季茹一下子反应过来。
“...确实!怪不得怎么拍都觉得踩不到点!”
她回头,刚想叫几个场务上去调整一下,谁知晃眼看见席玙忽然按了按脖子站起来。
“季阿姨,我来吧。”
季茹和旁边几位主创商量了下,爽快点头,同意让同团出身的席玙去试试。
也许能抓出不够了解苏冶的人抓不到的一面。
“行,小玙你去吧,有什么要求和道具老师说。”
仍旧坐在原位的苏冶看见远处的一群工作人员们交头接耳了一下,不明白是怎么了,转头看到席玙忽然走了过来。
苏冶蹙着眉问近处的场务,“是要换人拍摄了吗?这么快?”
场务想了想,“我去问问,苏老师稍等。”
“等等——”苏冶还没来得叫住人,场务已经蹿了出去。
苏冶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原位,谨慎着看席玙一步步走近。
这是要干什么?
席玙走到苏冶面前,看见苏冶脸上露出警惕又疑问的表情,似乎在无声地等着他开口。
苏冶仍旧保持着刚才斜倚的姿势,但原本松垮搭着的手腕立了起来,神情也一扫冷淡与慵懒,变得有些针尖对麦芒。
席玙则仍旧站在前面,什么都没说,只是向苏冶伸出手。
苏冶塌着的腰立刻绷直。
远处季茹看着,忽然偏头打了个响指,“摄像不要停,这一段也抓几张。”
旁边摄像老师早就心有灵犀地拍下了刚才那一幕。
季茹相当满意,笑眯了眼。
“幸好这次我有先见之明,让他们俩都做了造型,灵感这不就来了。”
之前苏冶和席玙那场完美的对手戏没办法当作素材使用,让季茹一直耿耿于怀。
监视器里,席玙的手伸向苏冶,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但单看眼睛却能看出一点笑。
而苏冶后背微绷,像是防备着什么,搭在一旁的手腕起了劲儿,用力抵着扶手。
两人的角色地位高低分明,但那个处在低位的人却仅用一个动作,就让高位的人绷紧了情绪。
反差感这不就来了。
旁边宋编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小苏和张力之间差的就是个席玙吧...”
季茹一下子笑出了声,“还真是!”
处在他人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僵持着。
确切来说,只有苏冶在僵持着。
席玙今天的出格举动实在太多,远超苏冶的预料,苏冶根本没想到两个人五年后第一次正式见面,席玙就可以做到毫无距离感,肆无忌惮。
苏冶瞥了眼远处的器械,一边肩膀忍不住蜷了一下,压着声音问:“做什么?”
席玙不语,伸出的手没停。
苏冶感觉自己整个人随着那只手绷紧到了极点。
直到自己脖颈处有一层轻飘飘的东西被拿走。
苏冶眨了眨眼,放松的同时有点茫然,看着席玙手里那块垂感良好的浅黛色薄纱。
嗤拉。
“你不觉得这些道具有点太本分了吗?”
席玙吐出一句话,迎着苏冶愕然的目光,将原本规矩整洁的薄纱撕碎,变成带着杂乱抽丝的两块碎布。
但那些质感良好的织物即便是被破坏开来,破碎边缘仍旧在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
苏冶的心在听见布料扯烂的撕拉声时,难以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堪堪挨着地面的宽大袖角提起,苏冶抬起手伸向席玙,层层叠叠的华服锦缎不可避免地顺着滑落,露出一大截白得耀眼的手臂。
雪白匀净的手臂抓住席玙准备继续用力的手,苏冶的声音动摇不已。
“你做什么?”
席玙提着撕碎的薄纱,松手。
薄纱轻飘飘落回苏冶的肩上,但这一次,氛围感完全不一样。
凌乱、破碎、疯狂、混乱的美。
那截雪白的小臂怔怔松开,垂落回身边,瞬间又没入层层锦缎下。
苏冶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思绪完全陷入混乱,怔怔地在一片撕扯声中坐着,看着席玙站在他身前,将他身边的薄纱全部细致撕碎。
那些漂亮的薄纱仿佛变成了一片片雪花,从半空中飘落,轻柔又可怜地悉数落在苏冶的身上。
“这样才对。”
苏冶看见席玙望着他,逆着光缓缓露出一抹笑。
“啪嗒”一声,苏冶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烟杆从指尖里滑落,清脆掉在地上,陷进松垮的薄纱中。
刚才小跑着说去问问的场务又气喘吁吁地小跑回来。
苏冶慢慢吸了一口气,僵着脖子看向场务,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场务站稳后对席玙开口。
“席老师,还需要些什么吗?”
苏冶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向场务,歪了歪头,漂亮的脸上茫然又困惑。
苏冶身上四处落着破碎的薄纱碎片,整个人就像一个被按在椅子上的漂亮人偶,华丽无用的东西堆叠身边,也比不上苏冶一个眼神挪转。
场务呆了一下,“季导说——”
“正好。”席玙出声,“后面布景里吊着的那些布料全部往前移,移到他坐的这个位置,放低,让布料能稍微蹭到他的程度。”
场务点点头,“好嘞,这就去!”
头顶传来机械滚动的声音,苏冶抬眼,看见无数片空中悠扬着的绸缎移至前方,慢慢降低。
眼前忽然一片阴影投下来。
苏冶收回眼神,看见席玙俯身环过他,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抓住身后的那株桃树。
季茹为了追求拍摄效果,这株桃树是真树布景。
苏冶听见细微的“喀嚓”一声。
他心里一紧。
苏冶不由自主仰头,能看见席玙的下颌和伸长的脖颈,喉结在颈骨下滚动。
那截脖颈动了动,俯着身的席玙低下头来,居高临下的位置看了苏冶一眼。
现在的苏冶,整个人像是被禁锢在太师椅上,哪儿都不能去,而且还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席玙把东西拿到手后,苏冶终于看清,眉毛顿时心疼地拧了起来。
果然,是一大截桃枝,上面还带着不少花苞,在席玙的手里颤颤巍巍。
“这又是要——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冶刚想无奈地问一句,忽然一条腿被抬起,整个人像猫一样浑身上下炸开。
“别乱动,会受伤。”
席玙蹲在苏冶面前,一只手捏住苏冶往后缩的小腿,另一只手脱下了苏冶的鞋子。
白生生带着细伤的脚立刻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是被冷到了一般,脚趾轻微蜷缩了一下。
苏冶越发紧张起来,席玙又一直抓着他的腿不让他往回缩,他只好按住席玙肩膀,小声开口,又觉得现在的席玙捉摸不定,只能轻声催促着,不自觉用着祈求的语气。
“在干嘛呀,快放开我...”
“苏冶。”
席玙忽然抬头,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苏冶既为难又不好意思地看着席玙,听见席玙开口。
“你相信我。”
苏冶一怔。
席玙又低下头去,让苏冶赤脚踩在自己膝头,又脱下苏冶的另一只鞋。
苏冶的脚仍旧缩了一下,但没再乱动。
那截桃枝被席玙放在散落着凌乱薄纱的地面上,他手指拨乱上面的花苞。
“轻轻踩着这截桃枝,不要用力,小心被划伤。”
“嗯。”苏冶轻声。
席玙松开手,苏冶脚尖轻点在桃枝上,衬得雪白刺眼。
席玙又扯下几片桃花花瓣,散落在苏冶的脚背上,随后退开。
那些空中垂下的层层绸缎恰好也在这时从苏冶上方垂落下来,缥缈摇晃。
苏冶整个人垂在一片浮华又散乱的光景之中,美得像画。
监视器前的季茹几人都放轻了呼吸。
席玙退后,直到完全走出摄像范围内。
“苏冶,抬头看我。”
一片轻飘飘的薄纱拂过苏冶的脸侧,苏冶应声抬眼,目光准确无误地投向席玙。
瞬间,喀嚓一声,闪光灯的白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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