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的事陈耀荣弄得不算快,祁理也不免知道了些任坪的事。 任坪现在是孤儿状态。《收养法》刚成立不久,祁理和任坪相处时间还并不算长,所以祁理暂时只能以法律不承认的身份陪伴在任坪身边。 夜里任坪正睡得熟,祁理还在书房办公。 任坪一个惊坐起,冷汗从他惨白的额头上冒出。 “娘!”任坪几乎下意识喊出来,然后止不住的哭喊“娘!我、我对不、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是我没能保护你” 任惠是一个雷雨天走的。不过那天没有几个雨点,倒是天上打了数个雷。 书房的祁理办公很认真,但不远处卧房穿来的叫喊声,让祁理立马站了起来。 祁理没开灯,只是寻声找过去“小坪是我,还好吗孩子?没关系我在、我在” “祁理、祁理、祁理”任坪只是念着这个名字。 任坪看着面前的黑影,他以为这只是脑海里的幻影,不管不顾想要去抓住、去挽留。 任坪确实突然停止了颤抖,他的双手软下来,转而紧紧地搂住祁理:“爸!爸——” 天雷滚滚,两个人在雷雨夜里,依偎在一起,银白色的雷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玻璃窗上,仿佛电影幕布上惊世骇俗的一帧,让看客惊心动魄,而戏中人全情投入。 此后南方每逢梅雨季,夜里祁理都会陪在任坪身旁,就算雷声轰鸣将整个世界震聋,任坪都不再会怕,他的风雨他的晴就在他的身旁,即使“竹杖芒鞋”“一蓑烟雨”又何妨,当然这也只是后话了。 第二天任坪第一次起的祁理早,任坪心中仍有余悸,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椅子上那个男人。相比初见时,祁理一直都是一副游刃有余、从容的状态,而现在他凌乱的衬衫,下巴上新生的青胡茬,无一不透露这个人的疲惫。任坪不想再麻烦对方,刚一下地,椅子上的男人几乎是有感应的睁开了眼。 “小坪饿了吧,我去下面弄点早餐,以后我工作忙,等你上学了就请个阿姨来。”祁理已经下了楼。 这一天早晨过的格外温馨,祁理能察觉到有一层隔膜渐渐的透明、变薄,母亲的离去无疑给任坪带来的巨大的打击,祁理只能尽可能的陪伴减少这中持续的隐隐作痛的伤痛。 而且祁理觉得身边有个伴的感觉很好,虽然很累但他却感到心里的满足感,以前的工作应酬似乎更有意义和动力,或许这就是“家人”的意义吧。 而任坪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一张白纸,一滴清水,他让祁理感到耳目一新、沁人心脾。有过这样一段温馨的日子以后就算当孤家寡人也未尝不可。祁理以为日后的他能知足常乐,殊不知一种贪恋,在这温馨日子的温床里开始滋生,终有一天让他贪得无厌。 任坪终于决定出去转转,对于来往的人他更感到陌生,他们中没几个讲普通话,几乎都讲的是当地的方言。任坪一头雾水只能默默地走着。 这些高楼大厦无论设计的多么别出心裁,但不论实在黄土地还是红土地、黑土地上都是一样的,里子都是一样的钢筋混凝土,面子都是一样的玻璃或钛钢。惟有窑洞、四合院、蒙古包、土楼这些传统建筑走到不同的地方永远都不会看花眼。 走在街上还有不少老手艺人卖自家的糕点,任坪正看着一个个花花绿绿的团子发呆。 任坪听了也忍不住好奇:“六个吧,六个就够了。”任坪买的不多,但那妇女还是热情地给装上了:“好嘞,祝你未来有成。” 回到家祁理便看到盘子里装着几块定胜糕,任坪也静静地坐在一旁,趴在桌上,一见门被推开立马弹起来:“祁理!爸!快来尝尝这个。” 祁理的心里突然觉得这一份曾经吃腻的寻常人家的味道,如今正甜蜜蜜的包裹着他酸涩的一颗心。 祁理轻轻推开门,将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小坪明天爸爸陪你去照张相,后天咱就去学校看看好吗?”任坪昏昏沉沉地答应了,祁理没再说什么,关上了门。 陈耀荣听了:“好嘞,可得给我这个大侄子安排的好好的。” 一大早祁理就带着任坪来了照相馆,没办法祁理的工作依然很忙碌,不过他对于自己的孩子还是十分上心的。 祁理看出任坪的不安提议道:“先让我和我孩子照一张吧。”摄影师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也笑着附和:“行啊,来吧,我看这孩子也挺紧张的,您这个做父亲的陪着照一张也挺好。” 摄影师刚要摁下快门又提了一嘴:“两个人亲密些。” “不行,这张小公子眨眼了,再来一张吧。”摄影师看着相机无奈道,任坪见对方好像在点自己更不好意思了。祁理见任坪来回抠的双手,心下一软。 直到任坪被下、安抚下来,才终于照好了证件照,完成了此行的目的。 相机屏幕上,清晨明媚的阳光打在任坪身上,那一刻任坪不是摆拍的笑容,而只是轻轻勾了唇角。而他身后的祁理正抚着他的发旋,温和的笑着。这仿佛是法国电影上一个温馨的午后,俩个人如此的惬意的相伴在以起,许多许多年,正如主角口中描述的美好的未来。 “先生现在都流行把合照,夹在皮夹子里,您不再来一张小的,您看小公子和您生得多好看呐。”摄影师提议道。祁理也没有拒绝:“多谢你的夸奖了,那就再打印一张吧。”“好嘞”摄影师立马又打印了一张。 “爸,你让我看一眼。”任坪边走着摇着祁理的胳膊,他心里的新奇劲还没有过去。“好,拿出来给你看看。”祁理拿出一张证件照给任坪看,任坪对比了一下自己:“这玩意真神奇,那么小小一个还挺神通广大的。” 祁理拍了拍任坪的肩安慰他:“你现在还在长身体呢,等以后就高了,平时一定要多吃点,睡前不要忘了喝牛奶,没事多运动运动。” 上了车,祁理便向江广十一中驶去。 其实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对学校这个地点总是喜欢不起来的,更何况这里任坪也从未来过,任坪没回答只是四处张望着。 “这里曾经是我的学校,不过读到高中我就没在读下去了。”祁理主动和任坪搭话,任坪自然也被往事吸引了去:“啊?为什么啊?” 任坪想起:“是出去那几年遇见了我娘吗?”祁理坦言:“嗯,她对我来说是一个好姐姐,那几年受了她很多照顾。”两个人漫步在校园的回廊里,如同走进了一段曲折的往事。 隔了一天任坪就拿着了祁理拿回来的校服:“来试试合不合身” “到了学校先跟着初二一起上,周六日爸请个老师给补补初一的知识。”祁理不强求任坪博闻强识,却也知道跟不上进度,孩子自己也自卑。任坪无所谓也答应了。 祁理平时不太能陪伴任坪怕任坪无聊,他做生意经常给任坪带来点新鲜的东西。 这天夜里两人正看着《银狐》,任坪看见宋家父子因颜如玉的美人计关系破裂也不安地问祁理:“祁理,你有一天不会不会也因为一个女人,不要我了吗?”祁理低着头本想说些什么最后他只说了:“不会,永远都不会,我说了要等你不要我了那一天,我才会主动离开的。” 任坪将头靠在祁理肩上,享受着这世界上他拥有的唯一的最温暖的可以依靠的肩。 这一年,大火的电影传遍了任坪班里。 岳楚华说了一大堆,任坪没怎么听进去,心里想着正好这次月考考好了,让祁理带着他去看电影。心里这么一想,倒是惦记了一周。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任坪暗戳戳的暗示祁理:“听说最近有个电影特别火,特别好看”,祁理一听也想到了最近上映的《霸王别姬》坦言道:“嗯,爸知道,你想去看?”说实在的这部电影的内容他还是不太想让任坪看的。 没办法任坪都这样说了,祁理一向是个宠着任坪的,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