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江秋洵愣在当场,直到林婵安排好一切,在昭节的陪同下告辞离开,她才从惊喜中醒过神来。江秋洵一边在心中回味这一份温暖的美好,一边侧耳聆听林婵离开的脚步声。江秋洵刻意抬高了一点声音,对康百道:“小康大夫,我的性命就交到你手里啦。你都说了,医者父母心,今儿起,你就是我亲爹了——”“亲爹”二字出口的时候,江秋洵听见廊上林婵的脚步明显有一个踉跄。康白连忙站起来慌张道:“啊?使不得,使不得……”江秋洵心情大好,道:“亲爹,你可快点儿呢,这伤口上的布条又开始渗血了,勒得又紧,感觉都已经勒进伤口里了。你只管剪开便是。”舱房回荡着她如潺潺溪水般的笑声,这笑声亦穿过舱门,流淌在走廊。……跟在林婵身后的昭节也听见了。二人回到卧房,隐约还有江秋洵欢快的音调从不远处的舱房传过来,萦绕耳边,久久不去。昭节对林婵道:“主上,这个江姑娘声音可真好听,说话也有趣。”林婵抿了一口清茶,拇指在杯身轻轻抚摸,点头道:“江姑娘为人豁达,性情明媚。”昭节又道:“还长得特别好看呢。”说着忽见林婵抬手摸了摸蒙住眼睛的白绸。昭节惊觉失言。林婵眼疾发作,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也看不到别人的相貌。她夸别人貌美,主上定是想到自己看不见,心中难受了。想到这里,昭节心里愧疚极了,连忙找补道:“当然不及主上。除了主上之外,她才是我见到的最好看的人。”林婵道:“这世间皮囊出众者不知凡几,你见过的也不少,你觉得江姑娘最好看,或许是因为她胜在风趣豁达,言之有物,风流放逸。”林婵说话时,声调如泉水流淌,清冽温和,听起来并没有介怀。昭节松了一口气,道:“主上,康白说,天儿已经越来越暖了,只要针灸不断,过不了多久,就可复明。”林婵微微点头。待昭节被李秦叫走,林婵缓缓坐在床边,从暗格中拿出一个精铁打造的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卷轴,一枚玉佩,一对泛着紫光的精巧琉璃杯等小巧精致的物件。打开卷轴,卷轴中央裱着一张微微泛黄的宣纸,纸上布满了凌乱的字迹,末尾的落款上还胡乱按着手印。林婵的指尖珍重地抚摸宣纸的边缘,动作轻柔,思绪深远。良久后,在这空无一人的私密之所,她忽然按着蒙眼的绸带,唇角上扬,冷冷一笑,寒气逼人。……康白自幼跟着他爹追随林婵,给许多武林人士做过缝合手术,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意外,很快就完成了。还没天亮的时候,慕挽月开始发热。烧得迷糊之际,她做梦了。梦中的她,又回到了绵河的崖边。她在内衫之中,还穿了一件动物皮炮制的贴身“软猬甲”,对刀剑的割伤和刺伤有非常好的阻挡效果。也因为穿着这个皮内衣,把张放都骗过了,让他以为长剑破开了她的腹腔和内脏,任由她落入江水没有补刀。事实上,也没能好上多少。张放临死前的这一剑,剑锋如霜。包裹身躯的里衣,是动物皮脂所致,把杀人多年的张放都骗过去了。当然,如果稍微给一点时间,张放回想一下,也能察觉到破绽,可是,生死就在这片刻。张放已经濒死,以为慕挽月已必死无疑,强撑的最后一口气也散了,任由她落入河中。慕挽月其实很怕死。人怎会不怕死呢?更不必说,慕挽月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她被病痛折磨,仍坚持用药,哪怕痛不欲生,也要苟且偷生。生死间有大恐怖,今生成了武林高手,也不能避免。真好,她又一次活下来了。且,终于再见到了林婵。人生在世,有时候有许许多多的缘分都源于巧合。那一年,她刚穿越来此地,成了张放手下头号死士。原身的慕挽月自幼被剑皇楼看中了根骨资质,暗中拐走不说,还杀其父母,一把火把原身的家烧得干干净净。经过十几年残酷的训练和培养,原身被完全洗脑,成为对楼主死心塌地的忠犬爪牙。然而在外出刺杀一位德高望重的儒士时,被儒士的强大护卫一声狮子吼震得半死,脑震荡严重,思维消散,被穿越而来的江秋洵接手了的身体和记忆。江秋洵脑子正常,哪愿意做别人的死士?直接逃了。但当时的剑皇楼家大业大,很快就找到她,张放亲自出手,哪怕她准备充分,也在几个月的多次交锋后重伤了她。那天,江秋洵奄奄一息,倒在路边,如一摊烂泥,满心恐慌绝望。是林婵救了她。那时她们都还年少,林婵也还没有眼疾。她倒在路边杂草之中,重伤濒死,头脑昏沉,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如风箱一般喘息的呼吸声,能证明她还活着。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无人察觉到路边草丛中的她。除了身体还未冰凉、呼吸还未停滞,她和一具尸体差别不大。太阳还未落山,灌木丛外阳光明亮。她倒在杂草灌木的阴影深处,仿佛被无边的深渊包围,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