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皇上亲封的又如何?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个绣花的?
可这样子的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头腹诽,不敢说出来与人顶嘴。
对这个母亲,她还是畏惧的。
自然也就卖着小心,学着乖巧:“知道了,女儿谨记,往后定不会口不择言。”
安夫人瞧着自家的闺女,也实在是糟心。
阅人无数的她,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不过是在口不对心的讨巧卖乖?
可该说的、该教的,她自认为已经跟人掰碎了说清楚。
到底是孩子大了不由娘,这个女儿,实在也是没有继承到,她的半点儿聪明劲儿,偏又总有馊主意。
纵使心里有诸多怨气,她还是少不得要提点人:“姜安宁是出身低微,可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圣上的眷顾,她便不再只是你眼中卑贱可欺的泥腿子!”
“真要是论起高低贵贱,你当你的出身,能比她高贵多少不成?”
“她是你瞧不上的泥腿子,你又何尝不是个罪臣之女?”
“真要比的话,你怕是还不如她呢。”
安大小姐不服气:“那怎么能一样,母亲您有太后娘娘的恩宠……”
“你也知道了?我正是因为有太后娘娘撑腰,所以才会在那场灭门抄家之祸中,带着你苟活了下来。”
安夫人眉眼凌厉的打断了人的说话:“也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我有太后娘娘的恩宠看重,才会礼让我三分,对我处处恭敬。”
“可现在,姜安宁也有了皇上的青睐。”
“连那些夫人们,都知道让自家的闺女,跟人打好关系,走近一些。”
“怎么你还是这般不知轻重,口无遮拦?”
“你别忘了,你如今所拥有的皇室关系,姜安宁也有了。”
“真要比较起来,她得的是圣上看重,远比你娘我所得的太后娘娘看重,还要更尊贵几分。”
当今以孝道治天下,对太后娘娘自然是百依百顺。
可再怎么孝顺依从,那也只是在没有威胁核心利益的情况下。
安夫人冷着脸,心下自嘲。
她又何尝只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恩宠看重。
不过是为那人做事儿,才得了如今的,看似风光体面罢了。
安大小姐闻言,果然收敛了几分,露出怯色。
只不过片刻,又恢复原样:“那些个夫人,也未见得瞧得上姓姜那绣娘的出身,不过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看着客气罢了,所为所图的,还不都是她那身勉强算是拿得出手,又为圣上所称赞的绣活的吗?”
“一个个司马昭之心,当谁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呢?”
“算盘珠子都快要打到人脸上了,也就那姓姜的愚蠢,真以为人人恭维她、逢迎她,有多了不得呢!”
“只是,女儿也实在是不解,既然她们想要的,无非也就是顶替那姓姜的,成为圣旨钦点的‘江安县第一绣娘,给自己镀金一层身份,日后也好说个更尊贵体面些的人家罢了。”
“若是能够就此举家搬到京城那繁华地儿,便更是鱼跃龙门,改换门庭了。”
“那何不干脆直接就将人给买下来,往后,只让那姓姜的为自己提供绣品,对外,便说这些绣品,是自己绣的,不也就成了?”
“那姓姜的,不过就是个泥腿子,无权又无势,赏她几个银钱,便也就拿捏了。”
“再不济,她总归是个女子,逃不脱要嫁人的命运!”
“她如今这般努力,争名夺利,为的,不也就是嫁个好人家,图个安稳享福吗?”
“更何况,我可是听说,她名声不太好。”
“还没有嫁过去,就害得未婚夫一家进了大牢。”
“这般克夫的女子,哪个好人家还敢娶呀。”
“若是这时候,能有个体面的人家,肯出来向她提亲,替他遮掩了没人要的名声,她一准儿会迫不及待,洗干净等着人上门来,迎娶她嫁过去。”
“只要是把人关进了自家后院儿,还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敢反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她就算是想要反抗,想要拒绝婆家的诸多无理要求,也得有那个本事,有人支持才行。”
“否则……便是随随便便寻个什么由头,将人关在那祠堂或者佛堂之类的地方,狠狠的饿上个三两天,便也就学着乖觉了。”
“到时候,在对外说,自家的闺女,跟着嫂子/弟妹,学到了不外传的本事,如今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了新的江安县第一绣娘,又有谁会质疑呢?”
左不过都是为了名声好听罢了。
难不成还真能有什么富贵人家,看得上这区区第一绣娘的名头?
“说什么胡话!”
安夫人斥了一句:“圣旨钦点,岂可儿戏?”
“往后这样的话再也不许说了。”
她板着脸,斥责起人来:“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没轻没重的话,别怪我让人把你关起来,狠狠打你的嘴巴。”
安大小姐顿生委屈,却也不敢顶嘴。
她老老实实的认了错,熟练的承诺保证,讨巧卖乖。
安夫人瞪了人一眼,让她回去早些歇了。
只是心里头,不免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