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下值,易禾连家都没回,直接奔了李府去。 门口一个鸦青宽衣的身影正在踟蹰。 易禾下车见礼:“殿下怎么不进去?” “等大人呢。” “何故?” 司马瞻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易禾马上悟了。 李祎是奉旨杀人身受重伤,虽然这是陛下的意思,但司马瞻总是免不了觉得亏欠。 说起来到底还是亲兄弟,荣辱与共。 “巧了,下官也不想自己去。” “你是为何?” 易禾比他方才更不好意思:“还不是怕夫子……” 司马瞻看她脸色,也极快地悟了。 当年李祎非要出家的缘由,他爹李寻不怎么清楚。 可是时隔多年,京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李寻想不知道也难。 对易禾来说,李寻既是传道受业的夫子,又是李祎的父亲。 着实有些不好面对。 司马瞻朝她一抬手:“那正好同去,大人请。” …… 病中的李祎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本就是个玉白肤色,现在更是一丝血色也无。 见他二人来探病,定要支撑着坐起来。 “贫道还是觉得头好烫。” 这是他见到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你是来给贫道送殡的吧?” 易禾和司马瞻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担忧。 易禾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不烫啊。” 司马瞻也要伸手来试,李祎一把撩开他的胳膊:“你去一边。” 他朝易禾看了一眼: “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司马瞻:“你啃的?” 一句话问得两个人都拉下脸来。 易禾伸手将衣领往上又扯了扯,她今日出门前, 还特意在铜镜前照了半日,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早知如此显眼,她就应该镌个高领。 司马瞻也十分不自在,他将脸转向外头,半晌憋出一句:“本王先出去透透气。” …… 李祎在他走后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他还不如贫道会看点眉眼高低。” 只是他再看回易禾时,笑意陡然收住,语气也有些冷冷的。 “狗皇帝到底不装了。” 易禾叫这话说得又惊又羞,只垂了头不说话。 李祎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今日偏心细如发了。 “你喜欢他。” 易禾倏然抬眸,冲他摇了摇头。 李祎“哼”一声笑了,这声哼的又短又轻,只是面色有些苦。 随后是一阵长长地叹息。 “你入仕以来,一路扶摇直上,朝堂上都以为他是还你父亲当年扶持太子的恩情。” 易禾低声回:“不只是如此,陛下当年初登大宝还要栽培心腹,我一无朋党二无强亲,只能对陛下一根筋地忠心,他扶持我是为了江山稳固。” “屁!” 李祎一着急,仿佛牵了伤处,面色痛楚地皱了皱眉。 “你骗谁不好,非要骗贫道……不,你是自己骗自己吧?” “呵,既无朋党又无强亲,大晋朝堂的三品大员是没人稀罕了,非要落在你头上。” 易禾再看时,只见他面色绯红,知道他是气极。 她也不预料自己探个病,竟然探出他一通猜忌来。 此时不好跟一个病人针锋相对,只能无奈说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李祎却一把从身后扯住了她的袖子:“不许走。” 易禾回手拽了拽,没拽动。 只好又坐下来,实在是她的袖子攥在他手里,走也走不得。 “你不敢听。” 易禾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你说,我听着。” 李祎却看着她沉默了。 他一手捂着胸前伤处,一手仍攥了她的袖子。 “有些人的情爱,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 “你们每来长生观拜祭,一个时辰他都要回头看你八百回,你不会一次也不知道。” 易禾不想做个自作多情的人,而今被李祎这么一问,有些陈年往事又在心里过了一遍。 那些都已经被她刻意忽略过的细枝末节。 叫他这一句话又扯了出来。 “他的心思贫道早已知晓,倒是你……” “君臣默契是狗屁,心意暗合才是正经……” 易禾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心,不时将眼神落在衣角鞋面上。 虽不知道李祎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无端觉得,大约都是让她坐不住的。 “去年你们来长生观,贫道养的一只兀鹫出门盘旋了两圈,你第一个将他挡在身后护驾。” “你会使剑么你就护驾?” “我不护驾就要没命。” “如此,那司马瞻遇刺时,你怎么不替他挡着呢?王驾不是驾?” “太常寺这样的清水衙门,你都能一年贪出三五万来给他充缴国库,易大人,你好本事啊。” “太常寺的火起得怪,那些被你拿水泡了的账簿才更怪。” “不说话了?” 易禾叹口气:“这一桩是政事。” “哦,政事。” “还有一桩……” “别说了……” 他伸手按了按额角,有些吃力地又放下来。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没有十分,亦有五分。” 易禾不想同他饶舌,只看他现在说话都要喘半刻的样子,说不担心是假的。 “你既已出家,以后太过凶险的事,你就不要应承陛下了。” 李祎认命地说了句:“我已经卖给他了。”喜欢扒墙脚的女御史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扒墙脚的女御史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