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织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工地上。这里风大,刮得裴定织没听清电话里在说什么。她找了道墙,躲在后面避风,才重新接起电话:“现在可以了,你说什么?”阮温吟说:“你在工作啊,那我没什么事了,晚上再找你。”“我在工地,转完就回去了。”意思是可以早点找她。“那太好了!”阮温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在哪里?要不我中午来接你吧。”“你回青余了?”裴定织的声音也压不住地上扬,“不用,我中午去找你。”“嘿嘿。”阮温吟得意地说,“我自己开车回来的。”下一秒,裴定织就把定位发了过去。工地的路没铺沥青也没铺水泥,雪落到地上就成了泥泞。刚下车不到十分钟,岳诗琪新买的绒面靴子上就沾了一层泥。“今天怎么偏偏要下雪,真是讨厌死了。”“又不是第一次来工地了,还穿新鞋干什么?”黄蜀冷嘲热讽地,踩着旧运动鞋大摇大摆地走到她前面。岳诗琪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她今早特意打扮了一番,因为知道元旦肯定约不了裴定织出来,所以想等工作结束约她一起吃个饭。虽然不是约在一年的开头,但能约在一年的末尾也不错。见裴定织迎面走来,岳诗琪脸上换上微笑。“你先跟黄蜀上去看一圈。”裴定织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往外走。“好的。”岳诗琪疑惑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多问。三十分钟后,裴定织才带着人过来,啊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背着。见有旁人在,阮温吟不好意思地从裴定织身上跳下来。她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平底鞋,像踩着两只雪白的小白兔,上面没沾一滴泥点,在岳诗琪眼里白得刺眼。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了,岳诗琪感觉距离上次见面,她和裴定织的关系似乎有很大不同。黄蜀夸张地恭迎了上去,看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阮温吟!这不是阮温吟吗?我是你粉丝,我可喜欢你好久了!”阮温吟羞涩地和他握了个手:“你好,谢谢支持。”这短暂的接触让黄蜀心神荡漾,他把刚和女神握过的手交叠在胸前,一脸虔诚的模样。“裴,裴姐,你认识阮温吟啊?”阮温吟说:“我是裴定织的朋友,我过来接她下班,不打扰你们工作吧?”“不不不!当然不打扰!”黄蜀已经心口不一了,心里哪儿还有工作。他们巡视的时候,阮温吟就默默跟在裴定织身后。黄蜀走两步就一回头,对着她傻笑。裴定织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火把黄蜀叫到了楼上去拍现场照。她就不该一时头脑发热把人带过来的,她自己也多看不了几眼,倒是白白多给别人看了去。工作结束,黄蜀想和阮温吟一起吃饭,便去求裴定织:“裴姐,今年最后一天,咱们不该聚一餐吗?”裴定织冷冷道:“你们去吃,我报销。”岳诗琪敛下眸光,知道自己的计划也泡了汤。她看着鞋面上的泥污,内心怅惘,也许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就注定了今天不会顺利。黄蜀转头求阮温吟:“女神,能加个微信吗?”阮温吟摇摇头:“加微信不行,但是可以合个影。”黄蜀开心得合不拢嘴。他和岳诗琪先走了,一边走一边翻看刚才拍的照片,嘴角咧到耳根:“女神真是太漂亮了,比电视上还好看一百倍!有钱真是好,能和女神做朋友。”“……”岳诗琪本想告诉他阮温吟和裴定织只是邻居,但又怕黄蜀缠着她要地址,他这种人说不定会真去上门骚扰人家。过了一会儿,黄蜀自己又琢磨出别的味儿来了:“你说裴定织会不会对女神有别的心思?我要是那么有钱肯定不会只满足和女神做朋友。”岳诗琪终于忍不住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好在黄蜀沉溺于自己的妄想没有看到。“裴姐姐才不会喜欢她。”“为什么不会,女神这么漂亮?”因为裴姐姐的审美又不像你那么低级。岳诗琪心道。人的审美是统一的,裴定织对建筑的设计一向追求简洁的线条,她创作的作品也向来是圣洁而肃穆的,那她怎么会喜欢阮温吟那种艳俗的外表。雪下得更大了,在地上积了一层白。裴定织在阮温吟面前蹲下来,说:“上来吧。”阮温吟一面抱上去,一面说:“这雪下得可真好,最好下三天三夜。”裴定织把她背起来,说:“那就从明天开始不出门了。”阮温吟捏捏她的脸:“是你自己说要背我的,你怎么又不乐意了?”裴定织说:“我没说不乐意啊。”阮温吟哼了一声,但依旧笑得很甜蜜。“你知道初雪的寓意吗?”阮温吟问。“不知道。”“如果你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遇到喜欢的人,那你就会和她在一起。”裴定织不说话。阮温吟拍了拍她头顶的雪,接着说:“所以初雪的时候很适合告白啊。”裴定织:“……你今天要跟什么人告白吗?”阮温吟笑了笑:“不要。这已经不是我的初雪了。”雾桦早就下过雪了。第二十九章 八年前的元旦前夕,阮温吟高三。放假前一天,学校例行举行了元旦文艺汇演。晚会结束,阮温吟作为主持人和组织晚会的老师同学们一起合影留念,出来得比其他人晚一些。裴定织就在礼堂外的台阶上等她。一群跳完桑巴的女孩子从她面前经过,闹哄哄地红着脸把头发上别着的玫瑰递到她手里。阮温吟出来的时候,就见裴定织神情冷然地捧着一大束玫瑰,人和花显得格格不入。“你送我的?”阮温吟问她。裴定织无所谓地递给她:“跳桑巴的女生给我的。”阮温吟摇摇头:“那我不要了。你怎么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啊。”之前也是,裴定织挂在校光荣榜上的照片都被小学妹们偷了八百回了。她把自己手里的一支玫瑰递到裴定织面前显摆:“我也有,这是老师分给我的。”裴定织抬眸看她,漂亮的小女孩和玫瑰花很配。班上的同学约好了放学一起去唱k,裴定织和阮温吟是最后到的,一进门就有人冲着她们起哄:“先罚三杯!”场子已经暖起来了,裴定织为了不扫他们兴,很难得地让了步。这一让他们就得寸进尺了,又起着哄罚了她们几杯酒。阮温吟还没落座就喝晕了。“你还好吧?”旁边的女生问她,给她递了杯饮料。阮温吟点点头。她还好,裴定织就不太好了。她和带头煽风点火的男生拼起了酒,一轮下来,裴定织面上没起半分波澜,男生倒是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阮温吟都轮到她唱完了两首歌,裴定织才在她身旁坐下。“你要点歌吗?”阮温吟把平板递给她。裴定织摇摇头。阮温吟起身拿瓶水的功夫,裴定织就把胳膊撑到了她的沙发靠背上,等她一坐下来,就像坐进了她怀里。裴定织皱眉闭着眼,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算了,阮温吟不和她计较,拧开瓶盖,把水送到了她嘴边。裴定织被喂了几口水,才自己拿起来喝。终究还是高三的学生,晚上不能在外头玩得太晚,两个小时到了后,没有再续时间。裴定织从洗手间回来,最后一个人的歌刚好唱完。一群人乌泱泱地从包间里出来,又乌泱泱地堵在电梯间门口。阮温吟等在最后,裴定织抓了她的手,带她悄悄离开了。“我们走楼梯更快。”裴定织说。楼梯间显然很少有人走,连灯坏了都没有修。阮温吟刚下了几级台阶,就发现不对劲。楼梯转角处,有两个人在接吻。是两个女人。唇齿相交的清脆水声和鼻息间溢出的嘤咛声回荡在狭小沉寂的空间里。银色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们交缠为一体的影子镀上清辉。楼梯间里阴冷潮湿,阮温吟却觉得浑身燥热。她痴痴地站在原地不动,像个赤忱的观众,还是裴定织往回拉她出来。“还是去等电梯吧。”裴定织平静地说。又被她带着往前走了几步,阮温吟才回过神。“她们在接吻!”“你是三岁小孩吗?大惊小怪的。”“可那是两个女人!”“女人和女人就不能接吻了?”阮温吟仔细想了想,说:“可以。但是——”“但是什么?”裴定织冷冷垂眸看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