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豆芽菜……嗯,其实小孩子吃饱了之后长得还挺快的,不过半个月的功夫,看着白了也胖了,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看得黎宵总是感觉手痒。
虽然但是,黎宵当然没有刻意观察了,只是大家同在一个山头住着,就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早安,黎师兄。”
“师兄早上好。”
迎面碰上两个面熟的弟子,对面热情地打了招呼,黎宵也只好点头回了礼。
本来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插曲。
偏偏有个没眼色的非要多嘴问上一句:“沈师兄出门去了,没个一天半天的大概回不来,黎师兄这会子去怕是要摆走一趟呢。”
“谁说我——”
黎宵刚想辩解自己不是来找沈韵的,忽而又顿住。
都说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些事情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总不能说自己是吃饱了闲的溜达到这儿来的吧。
于是轻咳一声,也就点头默认了。
毕竟饭后溜达到这里,然后顺便侦查一下敌情很合理吧。
在侦查敌情的时候,作为这里的老人儿,顺便瞧一瞧新来的弟子,很合理吧。
当然,黎宵也就是在心里念叨念叨,用来说服他自己的。
同样的一番话若是叫常礼那小子听了去,八成是要扮上个鬼脸,朝着自己呸上一呸才肯作罢。
黎宵这样想着,随即又心安理得起来。
也不在意那两个弟子在远处小声的议论,为什么近来总是见到黎师兄,黎师兄什么时候和沈师兄关系这么好了……之类的话。
对此,他是完全的不屑一顾。
——呵,肤浅的家伙。
黎宵在心中暗暗嘲讽。看事情就知道看表面,自己此行所为分明就是……就是那个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来侦查敌情来的!
都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黎宵坚信自己这就是在为下个月的宗门大比做准备。
至于为什么要挑沈韵不在的时候登门。
——那不是废话吗?
做探子哪有正大光明的。
黎宵前脚这么想着,后脚就从院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什么?问为什么要走大门?
笑话,他顶天立地的一男子汉大丈夫,莫非还要爬墙钻狗洞不成?
沈韵的院子就和沈韵这个人一样地无趣,外头雪多,白茫茫的一片寂寥是因为山高。
宗门各处有独立运行的法阵,一路走来,春暖花开,鸟语花香,流水潺潺,不在话下,偏走到沈韵的院子,腿一迈跟踏进了冰窟窿一样。
白的墙,黑的瓦,若不是还勉强栽了几株梅树,有点红色作为调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突然色盲了也说不准。
然而一想到院子主人看什么不顺眼动不动挥剑就砍的性子,就连那丁点的花色都像是溅落的血迹似的,瞧着让人眼晕。
黎宵就是在那些如鲜血般灼灼盛开的梅花树下,见到喻轻舟的。
彼时,孩童正仰着头,透过盛放的花枝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神情,那动作……不知为何好像在黎宵的心上轻轻叩了一下。
——奇怪。又是那种初见时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在根本不可能的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见过这么一幅相似的途径似的……
没有砖石垒砌的高墙,也不是什么红梅白雪的……
有的只是……只是……
在其中一个瞬间,黎宵似乎真的看见了什么。
然而那景象太过于模糊和短暂,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已经无迹可寻。
只余下红梅白雪中抬头仰望的孩童,那身影远远瞧着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庄重和严肃。
就好像对方已经这样看了许久、许久……
久到像是能够跨过永恒。
黎宵随即回过神,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就是一个刚入门的小鬼,顶多是呆了点,胆子小了些……嗯,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比自己预想的要聪明些,还知道趁着沈韵出门偷懒呢。
——不错不错,值得肯定。
其实这哪是偷懒的行为值得肯定,而是在黎宵眼里,只要是跟沈韵对着干的,又没有什么原则性过错的,那就是大大的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向来是黎宵的处事原则之一。
眼下见到这副场景,黎宵之前因为沈韵而对喻轻舟产生的恶感得到了有效的缓解,瞧着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竟也变得亲切可爱起来。
然后,黎宵就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他从背后悄悄靠近了孩童,然后冷不丁的在后者肩头拍了一下。
黎宵的本意是想逗逗喻轻舟,没想到对方的胆子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小上许多——黎宵简直怀疑是不是都没有针尖儿那么大一点,否则怎么会轻轻一碰就吓成那样。
要不是黎宵及时出手,怕是孩童直接就把后脑勺磕在树干上了。
手掌蓦地一痛,黎宵是真的没想到喻轻舟的脑壳能有那么硬,不过也好在没有真的磕破头,磕出了什么事——
开玩笑,要真是那样,说不定沈韵真的能抛下血缘,抛下同门情谊(虽然好像也没有那种东西),对自己动真格的。
尽管不怎么想承认,但是看沈韵的态度,好像真的对这个小鬼蛮上心的。
居然还代师收徒,认了后者做自己的师弟,只等着那位总在闭关的师父出来把流程给走了。不仅如此,竟然还手把手的亲自教导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