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阿愿回自己的房间,萧鹤在门外想,是因为要拿睡衣,关了门,自然就近睡下了。然而后来,第二天,第三天,她并没有再去双人床上睡觉的意思。 但他还能做什么呢,错是他自己犯的,道歉的话说过不止一遍,说是真心实意说的,表现出来应当也足够诚恳,阿愿说了两次不怪他,他再纠缠下去,难免显得动机不纯。 她看萧鹤的神色,不像是没有头绪的样子,又见他拿了车钥匙要出门,问:“真的没事要我做?”他迟疑了一下,半是私心,半是不放心,试探:“跟我一起?”她耸肩:“算了,捎我一段,我去找南希。” 她答还好,又吃吃地笑起来:“南希新交的小女朋友好有意思。”他回想那个叫蜜的小姑娘,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接这个话茬,跟她说:“我要回鹤冲天。先送你回去睡?”阿愿想了想,也不问他要多久,说:“我跟你一起吧。” 阿愿躺在包房沙发上玩手机自带的小游戏,他多看了几眼,知道打呵欠真的会传染,索性也不往后看,做了个标记收拾好,跟她回家。她神色颇为自然,自然过头,如同假装,走顺了腿一般,没洗澡就回屋睡了。 总之她看起来并不像是还生气,但他们之间又确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午夜梦回的次日,两个人坐一张桌子吃早茶,萧鹤先停了筷子,看着她,不自觉地发呆,阿愿抬眼,笑出来:“鹤哥这样看我,有话要讲吧,是不是终于有事要我出手了?我可真的要闲死了。” 说是危险,但要是真因为这一点疏漏就能让别人趁虚而入,未免显得他太废物。但阿愿没多想,想到也许要撞上什么不知好歹的小贼,就跃跃欲试,在心里盘点一番,说:“那你要是今晚没事,我们刚好从北到南看看,先点数,下一步另说。”萧鹤一愣:“我们一起?”她大概没反应过来他这一问的用意,反问:“是啊,不然呢——鹤哥心里装着这么多财路,不得亲自关照一下?” 但到了最南边,就出了事。三点多钟,天色阴着,不似他想象中的明月夜,黑暗中潜伏着混乱和危机,他们躲在一摞集装箱背后,萧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低地告诉她:“野龙的人,还有差佬。” 她就这么在枪声里走神了,后知后觉地想,她被人算计了,她知道这里会出事,是她把萧鹤引到这里来的,但没想到陷阱比她想象的更深,而且,她没想到,就算他愿意为她死,她也不想看。 蜜还跟她说,情和理常常不能两全,进退维谷,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在意什么。而她现在想,前半句不对,于理,她这条命该是萧鹤的,不能让他死;于情,她宁可自己死,也想他活着。所以,于情于理,在她而言,就是两全——她的运气一向很好。 尾音很突兀地截断了,因为她看见,在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忽然变了,混杂着恍然大悟与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听完了前半句,并且听懂了:是她把他带来的。她又笑了一下,觉得不必再说了,回过头去,没有再看他。 事后再回想起来,那最后一眼的时间,月亮好像短暂地亮了一会儿,月光下,她在说,喜欢。 他也试着尽量不要设想她的下落,不要想她会去哪里,会怎样解决发情期,会不会偶尔也想起他、甚或想念他。时间总是能解决很多事,何况他也有很多事要忙,渐渐的,这些念头真的不再侵扰他。 贴一层阻隔贴,加上项链,蜜平时就靠这个装作beta。萧鹤拿了阻隔贴来看,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良久。他拿着这个也没有用处,但最后也没还给她。记了这件事,又在街边的小饰品店橱窗里看见了类似款式的项链,不同于蜜喜欢的花哨,那条是黑色,有个小小的金属骷髅头作装饰。萧鹤进了店,拿起来边看边想,这和阿愿喜欢的某件t恤很配。店主是个年轻女孩子,过来问他:“送给女朋友啊?这个很适合有个性的……”话没说完,看见他抬头,应该是认识他,也听过一些传闻,愣了愣,没说下去。他没说话,笑了笑,价格就写在标签上,省得他再问,他付了钱,走出去。 【尾声】 十年以后,萧鹤已经不复当时的稚嫩,该拿的早就拿到了,知道怎样是长袖善舞,该忘的也都忘记了。某次他去外市,住酒店,晚上出来喝酒,在小巷子里,看见街边骑摩托车停下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也没看见正脸,但就是无端地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