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伊雷话里的意思,直到他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雪莱反应迟钝地抬起了头。 朝阳正从远方的海平面上升起,金红色的光辉泼洒在海水与大地上,很快驱散了黑暗,将半侧山峰都照亮了。 雪莱的耳朵里嗡了一声,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躺倒在满地的积雪之上。 原来他也早就精疲力尽,只是为了给他鼓劲,一直强撑着不停地说话。 他转头看向疲惫的伊雷,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力气。伊雷也看向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次,他们都活了下来。 伊雷最先握住登山镐从雪地上站起来,然后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雪莱,看身后。” “起来了,快看你身后,不看绝对后悔一辈子。”伊雷说着,一把抓住雪莱的手腕,硬把他往起拖。 他顺着伊雷视线的方向看去,然后彻底愣在了原地。 用肉眼就能看得出,这棵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树的枝干间相互盘绕错落,树冠大得像一把巨型雨伞。 簌簌的轻响中,风带来了花香,那淡雅而清香的味道,让雪莱迅速陷入了许久许久以前,像梦一样的回忆里。 紫藤树就立在那里,不是梦境也不是幻影,他的掌心可以摸到树干粗糙的纹路、花瓣细腻的质感。 这一天,他们一直在这棵紫藤树下待到中午。 结果刚一打开,里面就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幸好他们是在空旷的雪山之巅而不是什么密闭空间,不然雪莱怀疑自己会在罐头打开的当场直接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 “她是直接把整条生鱼塞进去腌罐头了吗?”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佛巴港人的口味连撒旦见了都得下跪吧!” 饭后,雪莱花了点时间给紫藤树拍照,试图从地形地貌以及周边环境等各种客观因素分析出雪山山顶为什么会长出一棵紫藤树,以及它是怎么做到在这样高寒低氧的环境中常年开花的。 雪山山顶不可能生长出大型藤本类植物,更不可能在这样高寒低氧的环境下开出茂盛的花。雪莱无论查多少条资料,用多少种假设也无法解释眼前梦幻的现象。 雪莱抬头凝视着满目的花朵,不禁一朵一朵地仔细观察着。 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他死去的时候,又是否会变成这棵树上的一小片花瓣,顺着风,融进无边无际的星海里? 但不会是今天,不会是现在。 他曾经数次想象着在生命濒临流逝之时,可以看到母亲的容颜,回到那个他尚未经受痛苦的年纪,蜷缩在温暖柔软的被子里,听母亲用温柔而清澈的声音讲因布山的故事。 但现在,在旅途的终点到来的时候,他选择了一条更艰难、更痛苦、也更加勇敢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