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个不停,他和伊雷离得太近了,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近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后者的心跳。 伊雷扯了一下缰绳,马的速度减慢下来,从狂奔变成小跑,再变成不紧不慢的踱步。 “我觉得——”雪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屁股很痛。” 雪莱无言地往前趴去,马鬃上有着灰尘的味道,但被太阳晒得很暖。不属于自己的心跳,与有别于人类的体温,带来一种奇异但安然的感受,是他已经很多年未曾感受过的东西——一种尖锐的、刺痛的,活着的感觉。 “你对贵族到底有什么误解?”雪莱有气无力地说,“现在又不是十八世纪,我又不骑马去上班。” 雪莱懒得理会他话里那点刺。 如今没了耕种的人,大片农田荒废,又重新归于自然,成了野草生长的乐园。 “那你呢?怎么没去?” 伊雷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他们身下的马像是听懂了一般抬了抬头,不是很满意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喷息。 雪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现在还好,有你在我身后。” 白马驮着他们向前走,踏过一寸寸无人的土地。微风吹过野草,掀起一阵清脆的声响,然而伊雷高大的身体把寒意挡得严严实实,温暖得让雪莱产生一阵困意。 伊雷笑了笑,“打工。” “我十五岁那年,朗赛隔壁的城区开了家跑马场,缺人手,我就去了。”伊雷说,“负责给马喂草、梳毛,给客人递毛巾、擦鞋,包揽所有的杂事,一天只有30块。后来马场的生意不景气了,十几匹马成天圈子马厩里也没人骑,马场老板就让我每天牵着马出去放风。 “然后我就好奇骑在马背上到底是什么感觉,能让那么多人花大价钱专门跑来。有一天放风的时候,我就翻身骑上了马,结果控制不住方向,马直接跳出了跑马场,在外面狂奔了三公里,第二天下午才被找回来。” “我妈知道这事以后,拿了根这么长这么粗的晾衣杆揍我,把我揍得差点从床上起不来。”伊雷笑着跟雪莱比了个长度,“可是过了几天后,她又给老板打电话,低声下气地说我喜欢骑马,问老板能不能在没客人的时候让我在马场里骑两圈。老板同意了,那之后一直到他的马场倒闭,我都能随便骑他马厩里的任何一匹马。” “是啊。”伊雷说,“后来不到半个月,马场就倒闭了,卖给隔壁一个做白酒生意的人,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老板。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名字,是在陨石雨受灾讣告的通知栏上。” “其实挺好的,说明至少有人替他收尸。”伊雷说,“大多数人可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 忽然,大地的尽头有一片波光粼粼的闪烁,忽的有些刺眼。雪莱皱起眉,抬手挡眼,“那是什么?” 雪莱摇摇头。他这五年来根本没机会出城,对灾后世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雪莱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反对意见,白马就兴奋地嘶鸣一声,朝闪光的地方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