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让她清醒几分,到底是没吐出什么东西。只是在思绪昏沉时下意识喊了声:“996。”无人应答。她在林叶摇曳的风声里缓慢地回过味来,慢半拍地想,原来现在真的已经不在副本之中了。过往的一切像是一场梦……醒后再也没有半分踪迹。不,还是有的。她凝视着指尖划过水洼里的倒影,身后的树影不知何时全然消失无踪,蓝天白云被黑雾弥漫的夜所取代。她猛然抬眼,现实却是平和的鸟语花香。街边的幼猫正在扑一只停在花苞上的蝴蝶,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靠近。而在它扑过去的瞬间,花瓣毫无征兆地绽开,将蝴蝶包裹进了重叠的层瓣。咀嚼,吞噬,消化。再然后盛开一朵新的蝴蝶兰。顾无觅怔了片刻,幼猫已经蹲坐,舔了舔爪子。它没扑到任何东西,却也不恼,踩着猫步迈向下一个目标。在它走后,蝴蝶兰轻轻随风舞动。几息过后,蝴蝶扇动着翅翼轻盈飞去,花枝枯萎,徒留一滴坠碎的露珠。第149章 神启神启露珠碎裂后仍旧只是不起眼的几滴水, 暂且停留在原地,日光便顺势折射出彩虹色层次分明的光晕来,几乎像是中学物理课上老师用来做演示的三棱镜, 精准得不可思议。她半眯起眼, 枯萎的花枝在一片花海中显得突兀, 像是周遭衰败的前兆。万物流转皆非一蹴而就,自是于暗中给出征兆——除非神明突发奇想意图改变什么。可于祂而言的一瞬映射到具体的某个世界中也是一段漫长的时日。顾无觅撑着扶手缓慢起身,只能将纸杯暂且捏在手上,似乎方才的咖啡仍留于纸壁有余温。幼猫并不害怕她,哪怕听见她从身后靠近的声音,也只是专心致志扑者振翅欲飞的蝴蝶。这一回蝴蝶从绿叶之上飞走了,再没有新的后续。幼猫于是转而盯着她。纯白无一丝杂色的毛在染着雨水的灌木丛中穿过,在阳光下白得发光。顾无觅注意到它浅绿色的眼睛,好似两颗价值连城的绿宝石。它压低声音喵了一声,在阴影彻底笼罩下来之前矫健地逃跑了。顾无觅代替它捉住了那只蝴蝶, 指尖被抖落满指腹的粉末, 粉湿的触感让她恍惚一瞬, 下一刻蝴蝶已从指尖溜走,飞至半空便消失不见。幼猫亦不知所踪,天地骤然又只剩她一人。冷风乍起吹皱了水面, 太阳的影子正逐渐隐没,身后高悬的树叶摇曳沙沙作响,只像是一曲哀叹的挽歌。然而又无铁证, 她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6:32。于是缓缓舒出一口气, 沿着来时无比熟悉的路将捏得不成样子的纸杯扔进了可回收那一栏。管理分类的阿姨坐在一旁,盯着她将吸管单独抽出来, 扔进了干垃圾。每一步都条理分明。她恍惚以为自己其实才是被设定好的程序,此时不得不想起某段时间颇为流行的“在座诸位都是NPC”一类的言论。但哪怕是NPC也能拥有自以为完整的一生,可比AI世界里的碎片好上不少。最后两手空空站在家门前时,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出门是为了什么。房间里的摆设与往常别无二致,这个时间点应该开始思考晚饭吃什么。她拉开冰箱保鲜层的门,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番茄绿色青椒紫色洋葱,以及另一层的橙子。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了。副本中穿梭了好些日子,现世的生活恍若隔世,甚至比隔世还要夸张,她好像只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去做某些事。曾经还未被卷入光怪陆离的一切时又是怎么活的呢?她有些记不清,头又开始痛起来。浏览器只会告诉她这种症状多半是绝症,大抵是废了。而在砍人如切菜的世界里待久了的成熟女人则会冷静地准备下楼砍两个人发泄一下,从倒霉受害者的手中总能抢到系统下发的物资。但法治社会显然已经过了那个阶段,她捧着冷水缓了会儿——热水壶在另一个房间,慢吞吞摸索着去找了止痛药。无论如何,先吊着命。还是很累。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过晚饭,但总之是躺在床上了。手机屏幕显示时间为21:56,几乎是一个让她茫然的数字。没有倒计时,没有催命符,也没有冷漠的系统音催促她加快任务进度,似乎就这样突兀地失去了方向,如一所指南针损毁的航船在暴风雨的夜里漂泊在海上。浮沉。人生所有的意义只是浮沉,从黑暗、窒息的水下脱困,再被炙热的阳光所灼烧,再度潜入水下,哪怕焦渴也得不到半点救赎。最大的意义是无意义的。这似乎是一个永恒的伪命题,但潜意识告诉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如果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半跪在飘窗之上,一只手已经摸索上了窗户,她理当怀疑还有另一具意识在控制自己的身体。然而并没有,也不可能有——她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试图从无端的梦境里将自己拯救。惨白的灯光映着镜子里几乎有些陌生的脸。“你们总是将这过程等同于死亡,试图保留所谓的‘灵魂’——你在畏惧它。”“无论在哪个世界,人类都是一样的动物。从出生便会畏惧,一直到最终来临。”……“——死亡没什么好怕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