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便合理了许多,艾瑞原本的计划中审判庭另一位副审判长始终是变数,眼下看来一位只会听从上位者命令的傀儡其实亦有期存在的必要。至少让两派势力打得有来有回,能够拖延些族中长老发现端倪的时间。如此一来她更不急着拉拢顾无觅,毕竟得始终有个完全清白的人在首领,或是未来的阿芙洛面前保持“公正”,由已经投诚之人扮演的未免刻意,顾无觅是个好人选。她从地牢出来,自然浮在比顾无觅更高的位置,就着和这个姿势满足了她居高临下之感,似乎方才在阿芙洛那儿受的气都还了回来——尽管从血脉上讲,顾无觅显然比她在族群中的地位更高。可她毕竟是阿芙洛的配偶。“顾审判长,”她笑了下,“久仰。”顾无觅较真似的纠正她:“副审判长。长官辛劳,竟也不忘到此处探望殿下,果真与殿下情谊深厚。”艾瑞的表情僵了片刻,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从未动过阿芙洛,阿芙洛甚至不允许她私底下与自己见面时处于鱼尾以上的位置,她每每见阿芙洛,只能与普通臣民一样仰视。不过她随即调整过来,道:“分内之事罢了。顾……副审判长辛苦了。”客套一番直到艾瑞面上的微笑再也绷不住,顾无觅也将天真的人设演完了,后退行礼道:“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叨扰长官了。”艾瑞干笑道:“且去吧,改日再会。”顾无觅自让她先行,在艾瑞的视线还未收回时猛地一扬鱼尾,迎着巨浪而上,与方才艾瑞小心翼翼维持平衡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给了她致命一击。她忍住没回头看艾瑞的神色,不过想来她这种藏不住事的面上一定精彩纷呈。她忍着笑,便忘记了阿芙洛视力极好,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够看清她的神情。在游近之后才敛了神色显得有多么欲盖弥彰。进了那一方狭窄的洞穴,二人都不受暴风雨的影响,阿芙洛此时鱼尾尽数浸在海水之中,更显得轻盈。她淡淡道:“你在外面等了十分钟。”顾无觅俯身行礼,听阿芙洛又道:“为什么不进来?”她蓦地抬眼,阿芙洛的神色与往常无二,也或许……或许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总之不会是真情实感的疑惑。空气中温度低得她打了个寒战,此时她上半身浮出水面,几乎到了快与阿芙洛齐平的位置。可还差一些。那是她终不可僭越的距离,也是她之所以能在阿芙洛身边长久待下去的底气。她从未想过与阿芙洛平起平坐,一刻也没有。阿芙洛尾尖微扬,默许了她虔诚的亲吻。第55章 亚特兰蒂斯亚特兰蒂斯但她想要的答案并非仅限于此。言语的承诺显得轻浮, 亚特兰蒂斯数以万计的臣民无一不曾说过臣服于她,却仍旧有背叛之人。她重复方才的问题,顾无觅眼睫上还滴着海水, 闻言颤了一下, 水珠坠落归入海中。脆弱, 却又……很美。“殿下与艾瑞长官独处,”顾无觅斟酌着道,嗓音轻缓的,好像有几分猜测不准的迟疑,“属下不便打扰……”阿芙洛道:“我以为你擅长察言观色。”这好似将一颗真心剖白给她的意思,顾无觅有些受宠若惊,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的,她还是补充半句:“况且于礼不合……”“礼法乃是先人定下的规矩,”阿芙洛冷声道,“你效忠的只能是我。”她武断好像一位暴君, 可顾无觅清楚她对臣民向来宽严相济。思索间又被鱼尾被迫抬起下巴, 阿芙洛的声音比冬日的浅水域的浮冰还要冷:“说实话。”顾无觅呼吸微微一滞, 在继承人面前撒谎并不是明智的举动,她或许应该懊悔自己方才的冒失。早知她会被阿芙洛看透,然后摁在此处表一番忠心吗?同样的话顾无觅说过太多次, 每一次她都当了真。“不敢欺瞒殿下,”她说,“虽的确有过猜测, 我只担心殿下并不愿让我看见殿下与……艾瑞有过多纠缠。”阿芙洛注意到她换了称谓,换了她自己和某位扫兴之人, 独只剩她还在顾无觅的话语体系中保持着原有的身份,从没有变过。她好像应当满意, 可实际上还是有些微妙的不爽。她在……为什么事而被这一微妙的情绪困扰?阿芙洛罕见地没能从自己身上找到答案,思绪转移到顾无觅身上,黑夜中紫光并不敢靠近神圣金色似的。若真有蓝星人志怪传说中的海妖,也合该是迷人心魄的紫色。她并不喜欢前朝的权力纷争,权力生来该被捧在纯金的托盘中奉送到她的手中,可顾无觅开出的条件——或是臣服本身,又太诱人,让她违背了多年来甚至以为是本性的东西。战时的权力需要争取。她已经尝够了光明正大却被小人陷害的滋味,地牢中的十五天她何尝不是想了许多。窃取情报可笑、谋害首领亦荒谬,无理取闹的罪行被加之于身,而尚还未到掌握大权的时机。幕后之人如陆地上阴沟中的蛆虫,亚特兰蒂斯人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种东西被蓝星人拿来喂养海族,作为对陆地赋予他们生杀统治权的嘉奖。尾鳍缓缓扫过海底常年不见阳光以至于白得过分的肌肤,她感受到淡青色血管轻微的跳动,被人用能够锋锐如刃的尾鳍如此贴在要害,顾无觅也只是抿了下唇,血色在她嘴唇上翻出一缕薄红。 ', ' ')